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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醉是多情惹谁怜
彼时的夭夭,不过是道行不深的桃花妖,不胜酒力,情理之中。刚刚师傅赠予她的一杯酒,开始不觉有甚,不似辛辣,呛得鼻尖痒痒嘘嘘,甜甜的,比蜜汁还甜,甜而不腻,十分符合她的口味,打算浅尝辄止,一时间,没忍住,将杯中倒的酒,全喝了。
此酒名曰桃倾花落,入口甘甜,清爽酒冽,初尝甚是美妙,仿佛上瘾一般,中了它的毒,本想浅酌一口的夭夭,奈何控制不住,竟将杯中的酒,一饮而下。
桃倾花落,初饮时,无任何之感,一股清泉涌上心田,但它的不同,不在于清冽,而是酒的后劲极为强烈。未饮过酒的,只须一口,便可入醉,偏偏夭夭的酒量极浅,加之又足足喝下一杯,能不醉么?
封礼不消一刻,众位神仙入座不久,夭夭就觉得脑袋昏昏沉沉,暗道不妙。今儿个她可不能出任何差错,丢了她自己的脸面罢了,她的师傅,威严何在?岂不是降低身份,受人耻笑?!
醉醺醺的小脸,朵朵红晕悄然爬上脸颊,美目微眯,红扑扑的娇颜,像是个讨不到糖的孩童,因为生气而红了容颜。
慵懒地倚靠在柔软的背后的天椅,半似点头半似赞赏,天女的霓裳之舞迷离,脚步不停交错,婀娜的身姿飘摇。当做陶醉在美妙的仙舞之中,实则不然,她,有些倦了,饮下的酒,更易让她入眠。
她,想回属于她的宫殿了,只属于她的一寸净土。
使用灵力,秘语传音。
毕竟,她的师傅就在她的左侧,身为弟子,理应告知。最重要的是,她若早早离席,在座的诸位难免心生不满,自认她没有把他们一干神仙放在眼里,此举,是对他们的蔑视。
她乃尊上之徒,修为不够,灵力不足,尊上让她为他的弟子,实属天赐的恩惠。
她在天界,人微言轻,没有了师傅这护命符,她真的什么都不算。整日唯唯诺诺的活着,祈祷能留着自己性的命,恐怕,师傅不再是她的师傅,她过得日子,如此如此。
“诸神仙家,本尊酒量尚浅,先走一步。”
尊上仙君余光瞟了瞟女子,双眼无神地目视远方,连她最喜爱的桃花酥,也没见她吃上几口。看样子,真真醉了,或许,厌倦天宫的丝竹歌舞。
“天帝,恕本尊先行离席之罪,”低头行礼,清清淡淡的声音响起,“本尊的弟子,难道要本尊亲自来请么?”
不怒自威,突然间,喧闹的天宫,变得异常安静,在座的众位,大气不喘,生怕天帝与尊上对峙。火光闪电,噼里啪啦,无形中的威压,刺得心犹如万针穿过。
两人相望,无言。
炽热的目光相互交织,勾出一阵天雷地火。
“啪嗒——”
声音,不大不小,但这时候……不是时候该发出的!
在座众位的小心肝儿颤了颤,心道叫好一片,气氛压抑得他们感到死亡降临,惊天动地的战争,一触即发。
夭夭硬着头皮缓缓起身,发麻的腿直直哆嗦。
她刚刚……干了些什么!好死不死地去送死!她惜命,但愿两尊大佛饶了她一时的过错!
怪她自己!没事找事的碰碰装着佳肴的盘子,许是从未见过宫中器皿,特别是光彩夺目、十分稀奇是图案,哪知晓会发生……她手滑了!盘子没接住,躺在地上四分五裂,凄凄惨惨。
现下,凄凄惨惨的,轮到她了。
颤颤巍巍地站起,俯身谢罪,求得天帝的宽恕。
“天帝金安,小仙知错,求天帝饶恕不死!”
其他,一副看戏的样子,多的是,幸灾乐祸。
“尊上仙君,朕深知你不宜饮酒,今日念在汝之弟子行封礼之日,不予追究她此番之举。”
呼吸,静止。
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张大的嘴巴,合不拢。
天帝何意?就此饶过?不再降罪?
落空心思的某些神仙,眼神渐渐黯淡,嘴,抿成一条缝,神情不解,嫉妒愤恨占据了他们的内心。
“谢天帝宽恕之恩!”男子躬身,“本尊先行告退。”
上座的天帝,摆摆手示意。
夭夭忙不迭地跟在男子身后,不敢回头瞧一眼天帝,低垂着脑袋,匆匆从一旁走过,脚下生风。内心的恐慌,像是无底的洞,不断向下,向下,向下延伸,无穷无尽。
殊不知,天帝的视线,一直追随。直到,那抹熟悉的红色身影,消失于宫门转角处,难觅踪影。
傻人有傻福,已经在鬼门关徘徊一圈的夭夭,出了天宫的门槛,大口大口的呼吸,身子,一缓,放轻松地吐气。
盘子掉落的刹那,她的酒就醒了,倦意早就消失殆尽。她能清楚地感受到盘子滑过手中的触感,冰冰凉凉,浸入心扉。一颗暖暖的心,逐渐被寒冰慢慢冻住,然后,她抬起头,起身,离开座位,入目的,是那些不怀好意的笑容,甚至,讥讽的目光。
恍恍惚惚地乞求,恍恍惚惚地离席。
逃出天宫,她庆幸自己,捡回了一条小命。
倘使……
偷偷地瞄一眼走在前面的男子,暖流,遍袭全身。
是他,她的师傅。
亦是,天界的尊上仙君。
多重身份,唯一不变的,是对她的一种爱护。
好像,遇上他的那天起,到现在出面相救,永远是她惹了一堆的麻烦事儿,永远是他在身后默默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心花,怒放。
天宫,朦朦胧胧地光亮,忽明忽暗。
远处的喧嚣,依旧进不了她心中的一方城池,那是独独为她和他留下的一寸天堂,无人踏足,无人进入。
无丝竹之乱耳,无繁华之乱心。
静静地在男子身后,踩着他的足迹,不偏不倚,恰恰好,她的脚下,是他走过的路,证明,他们的距离,很近,很近。
月光拖长的影子,一大一小,一前一后。
画面,美好;月光,柔柔。
一路,沉默。
时间流逝得飞快,抬眸的霎时,她心心念念的家,就在她的面前。
双绝殿。
群鸿戏海,舞鹤游天。
观其力而不失,身姿展而不夸,笔迹流水行云。
一眼入目,卓然不群的书法,一笔一划,浑然天成。
直画如剑,曲笔似藤,刚劲有力之中,不缺男子的傲骨豪气,又带着点独属他的淡雅飘逸。
点若危峰坠石,撇如兰叶拂风。
公子如兰,超尘脱俗。
夭夭不禁叹气,细细一看,认真比对,才深知,自己和师傅的差距,如此之大。
琉璃玉瓦,溢溢盈光。
即便黑夜,照样散发璀璨的光辉,令双绝殿,成为当之无愧的独一无二的殿宇。环绕着的明亮光芒,七彩焕发,前所未见,闻所未闻,更配得起“双绝”二字。
殿堂之外,桃花树,一左一右,像是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的象征,朵朵桃花,趁着月夜,依稀泛着的光泽,唯美如画粉粉的,红红的,被繁华掩盖的芳华,迷离万分。
夭夭推门而入,殿内淡淡的桃花香,幽幽地在鼻翼间萦绕。
不知为何,师傅他,犹爱桃花。她的名字,也是和桃花密不可分。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 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 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 宜其家人。
浓浓的爱恋,浓浓的欢欣,浓浓的甜蜜。
师傅他,心里想必也有一个美好的她存在。日后的某天,穿上红色嫁衣,灿若桃花,倾国倾城,山盟海誓,情意绵绵。
出嫁从夫,喜迎新娘,那日,被封存在彼此心间的,不是媚俗,不是虚伪,不是浮泛,不是浅薄,亦不是令人生厌的恶俗,是世间苍生,最艳羡的三千情思。
酸味肆意,我泣犹怜。
脆弱敏感的一颗心,经不起小小打击。
心,如刀绞。
羡慕师傅放在心尖儿的女子,一情一景,一花一草,一物一人,皆为她。
清澈透明的双眼,傻傻地盯着男子的背影。
离她那般的近,却又是那般的遥远。伸手而触的,恍若幻影,一碰,就如泡沫,散散地化在空气中,不见难寻。
梦,退去。
再见,东方的天际,隐隐地鱼肚白,一轮旭日,蓄势待发,迎接光辉时刻的到来。
一层一层,神秘的面纱慢慢脱落,留下本身的真相,需要的,仅仅是她自己,一个人摸索,寻找。
眼角,残留一滴泪水。
晶莹的泪珠,圆润饱满,她,为谁而悲,为谁而伤,为谁而哭?催人泪下,心,被蚂蚁啃噬,一边一遍又一遍。他所作所为,都是“情”字开始,今日,不如以“情”字结束,彻彻底底。
“我爱你。”
一声低语,终究化为虚无。
“我”是谁,“你”在何方?没有交代,没有背景,没有人物。
懂得,只要她清楚,就行。
夭夭的要求不高,只希望有一天,能够亲口对男子说,那天,不远,在那里,不走不离。
相伴的,还有他。
江南,地灵。
所有发生的偶然,大概,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但大多数的人,却容易相信,偶然,有时候,是一场安排好的邂逅,无论何时,何地。
有所关联的,是精心安排之人与被精心安排之人的关系。
沉思片刻,从她在桃花树下与他相遇的开始,她,惹是生非的本事,日益频繁。每每出面的,又何尝不是他?!
前世今生,她闯祸的劲儿一点儿没改,倒是愈发变本加厉。
夜色褪去,金色的光是锦瑟的回忆。
满满的,是桃花芬芳,开遍桃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