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大任

知道诗桃没事后，楚云宵就匆匆忙忙赶来了相国府，可是偌大的府内却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他找遍了府里的每个角落，也没找那个群人的影子，更没有看到莫婉清的影子。想来，他们已经不在这颖都城里了。一想到莫婉清落入不明身份人的手中，他的一颗心就好像悬在一颗刺芒上，不能平静，不能安心。他颓然地坐在了板桥的石阶上，愁绪万千。

不知道那些人会怎么对婉清，更不知道婉清现在是否还......他恨不得现在就褪去这一身冕袍，摘去皇冠，不当这个皇帝。

“皇上，真的是您？”忽然耳畔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他蓦地抬眸看去，微微蹙了蹙眉心，

“福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福伯忙跪倒在地，

“回皇上，老奴，老奴实在是忍不住，所以才回来看看的。”

“你什么时候回的？可是遇到了婉清？”楚云宵似在茫茫大海中看到了一座孤岛，迫不及待地问道。

福伯眉头一低，垂下了眸子，

“前两日，我回到府上时，恰巧看到小姐正被人挟持，欲自尽，情急之下，我叫住了她。之后，又遇到了一些意外，最终我们都化险为夷。”至于细节，他并没有说出来。

楚云宵眉心一紧，

“是谁挟持婉清？那她现在呢？在哪里？”一连串的问题劈天盖地扑面福伯，

福伯被问得哑口无言，不知所措，

“当天晚上，大小姐就悄悄离去了。”他只好如实道。

“那你有没有提及过真相？”楚云宵生怕莫婉清知道了相府灭门的真相，怕她不会原谅自己而做出傻事。

福伯摇了摇头，

“皇上放心，即便刀架在老奴的脖子上，老奴也是不会说的。”他顿了顿，“可是皇上，老奴见小姐似变了个人一般，那天，即便是没有人挟持她，她也是会让自己走上绝路的，老奴觉得她已经了无生意了。或许，您该亲自把一切都告诉她。”

楚云宵微微闭了闭又眼，轻声叹了口气，

“说与不说，有何分别呢？说了只会增加她的负罪感与内疚感，只会让她越来越承受不住。”......

离开相国府后，楚云宵并没有回宫，而是悄悄去了皇叔府。

楚天宇恰好也从宫中归来，两人前后脚进入府邸后，彼此寒喧了两句，便往书房去了。

一走进书房，楚云宵便让楚天宇把门窗紧闭，似有很重要的事要与他说。

“皇上，您怎么能不回宫呢？您知不知道诗桃一直在等你？”

楚云宵摆摆手，让他不要再说下去，他静静地沉思片刻后，轻启朱唇道，

“天宇，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罚你抄书，为什么会罚你去北关那么远的地方，又为什么会饶恕你弑君之罪吗？”楚天宇眨了眨眼睛，微微摇头，不明白他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提这些事情，“是因为，我有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

对于楚云宵的宽恕与栽培，楚天宇早就铭记在心，想着用尽毕生之力来效忠于他，效忠于南泽，

“皇上请说，天宇万死不辞。”

楚云宵深深地吸了口气，吐纳而出，

“希望你不要辜负于我。”他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一只金盒子，严肃而庄重地递到楚天宇的面前，“这个，从此以后就由你来保管了。”

虽然从未见过如此金贵的盒子，可是他却知道，这里头装着的一定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

楚天宇缓缓接过楚云宵手中的盒子，当这只盒子完完整整地盛在他的手心时，他感觉到好沉好好沉，沉得如同一座山压在他的肩上。

他看了看楚云宵，又看了看盒子，却迟迟不敢打开那只盒子，

“打开吧。”楚云宵微微道。

他这才抬起满是汗的手，轻轻打开那只盒子，打开盒子的刹那，一片白光突然袭入眼帘，晃得他有些睁不开眼，忙拿起另一只手来遮挡。适应了半天，才放下那只手，低眸看去。只见那发光的东西是一方大印，尽管没有看到印上的刻字，可是他心里却已经知道的八八九九了。

“皇上，这个我不能要。”他忙把东西又递向了楚云宵。

楚云宵脸色一正，

“已经送出去的东西，我岂能再收回。再者，你刚才怎么跟我说的，你不是万死不辞吗？”

楚天宇微怔，

“皇上，我，皇担不了此任。”

楚云宵缓缓起身，负手而立，望向窗外的星空，

“你就接受吧，这个，本来就该属于你们父子，而我也从未想过会一辈子坐在这个位子上，我自小在宫外长大，那座琼楼玉宇并不适合于我，也并不是我想要的。我之所以接受它，乃是万不得已之事。而今，我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而你也已经接受住了我的考验，接受他，既是如了你父亲压抑在心中多年的夙愿，也算是帮我一个忙吧。”

“可是皇上......”

“不用可是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楚云宵打断，“这个决定是我早就已经做的，我想你应该明白，不然，你也不会活到今天，是不是？”

楚天宇终于知道，楚云宵之所以以德报怨，不饶恕了他的滔天大罪，还悉心培养他，就是为了今天作打算的。

原来，在他们父子如此看重的权势，于他来说，却是一把无形的枷锁。在此之前，他还一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他故意施恩于他们父子，是做给天下人看，也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之心。现在看来，他是完完全全地错了。

直到今天，他才第一次看到了传闻中的皇帝大印。

他知道，今天，无论如何他也推迟不过了，

“皇兄，臣弟一定不会辜负您的重望。”

楚云宵忙将他扶起，

“可以答应我两件事吗？”

“皇兄请讲。”楚天宇眸光灼灼，一脸严肃道。

“我暗中查到西域的鬼族来到了南泽，而一直呆在我身边的诗桃就是鬼族之人，我想他们的大巫能来到中原，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就是委屈你了。”

楚天宇摇了摇头，

“没什么，反正她已经不是一次这么对我了。之前，我接受是因为她，而今天，我必须为我自己接受一次了。”他抬眸看了看楚云宵，“不知皇上的第二件事情是什么？”

“倘若日后，你真正的君临天下了，请你务必放北冥皇帝一马，给他个好封地，让他有尊严地度过余生。”楚云宵知道，赫连煜对莫婉清的爱并不亚于他。

他想，若是不他，或许他此生都没有机会再见到婉清了。

楚天宇看着他，觉得圣人也不过如此。此时此刻，楚云宵在他的心里，在他的眼里，犹如天神一般。

虽然他从未问过他与那个莫婉清之间的事，可是他却看得出，他们的命早已经彼此相联，相通，相惜，密不可分了。

“好，皇兄，我都答应你。”

楚云宵知道，南泽迟早迟晚都会收服天下，成为一统中原的霸主。

现在北冥的版图已经在握，东离，西罗，相比之下，国力军事都不及北冥。若是收服北冥，东离与西罗自然不在话下。而他亦相信，楚天宇有这个魄力与能力。所以，他知道，迟早迟晚，北冥皇帝都会成为阶下囚。但他知道，婉清一定不会忍心看到他这样。

所以，他这么做不仅是因为感激他，也是因为怕婉清难过。

那天，直到深夜楚云宵才悄然回宫。

回到怡心殿时，诗桃已经离去，她一定是等他等得寒了心吧。

想想，虽然她对他隐瞒了一切，可是却对他无半点害心，甚至三翻两次不顾性命之忧，护他周全。他还有什么理由去责怪她呢？但，有许多问题，他还是想问清楚。

星夜沉沉，风不吹，云不动，他们的情绪仿佛感染了天地万物。一切都沉寂了，一切都变得心事重重。

他踽踽而行走到云香馆前，灯还亮着。

她也一定睡不着吧。

楚云宵在诗桃的卧房前踌躇了片刻，才微微抬手，叩响了门。

不过片刻，诗桃便来开了门，她面目平静，并没有惊喜与意外。或许，她亦猜到他一定会来找她的吧。

“夜已深，所以沏的茶正好晾温，皇上可以喝了。”她什么也没问，直接捧了杯茶递到他手中。

他接过茶看了她一眼，

“没有打扰到你吧。”

她很平静地扬了扬唇角，

“皇上不来，诗桃怎会睡得着。”她顿了顿，“皇上您想问什么就问吧，诗桃本就无意想隐瞒一切。”

楚云宵怔了一下，

“我相信你。”脑海里一连串的问题，就这样被她的一句话给淹没了。

她既然已经这么说了，他再问什么还有何意义呢？

“皇上，”听了这句话，诗桃突然就热泪盈眶了，“您真的相信我？”本以为，皇上会质问她，甚至牵怒于她，可是她实在没想到，皇上不仅没问她，反而还安慰她。“可是，诗桃却想说给皇上吧，不知皇上可是愿意听诗桃的故事。”

楚云宵目光柔柔地看了她片刻，微微点了点头，

“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