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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风云突变(二)
卜慌快步走进监舍的时候,几个无事可干的家伙正围坐在一起打牌。而笑的最响、喊的声音最大的就是林正疆。远远的看着林正疆玩兴正浓的样子,卜慌心里开始有了怀疑:肖监区长跟我说的事情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他林正疆还有心思在这里打牌啊?
卜慌走到林正疆面前,一把把他手中的牌抢了过来,然后扔到床上:“我的事情谈完了,大家回去干活吧。还有三天就要出报纸了,大家辛苦一下!”。
看着卜慌一本正经的样子,大家纷纷放下手中的牌,依次走出了监舍。这时,卜慌一只手拉住了林正疆的腰带:“林正疆你不要走,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林正疆不解的看看卜慌,莫名其妙的用双手摸着自己的光头:“老卜,什么事情啊?”
见其他人都走出了监舍,卜慌走到门口关上房门:“说说吧,你怎么回事?我不在的这几天,你是不是又惹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减刑的人当中没有了你呢?”
听到卜慌提到这个话题,刚才还兴趣盎然的林正疆突然一下子软了下来,低着头一声不吭。
“说话呀,你还拿不拿我当哥们儿了?”卜慌干脆坐到了林正疆的面前,追问着。
“老卜,我能惹什么事情啊?还不是原来在入监教育监区那点事吗!就是因为这个问题,把老子给刷了下来。这下好了,还要在监狱呆上小半年的时间。唉,真够倒霉的!”林正疆一边唉声叹气,一边无奈的摇摇头。
“不会吧?入监教育监区那点事过去都快一年了,现在还在提那件事啊?绝对不是因为这个问题,一定还有别的原因。你小子没有跟我说实话!快说,怎么回事?”卜慌太了解林正疆了。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没有跟自己说实话。
“减刑人员名单公示的那天,我发现上面没有自己的名字,我都快急疯了。赶紧让值班民警告诉肖监区长,说我要见他。等了一个多小时,肖监区长才进了监区。他把我叫到民警值班室,还破天荒的给了我一包香烟……”
“你还有没有完了?说重点,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干嘛呀?你想急死我啊?”见林正疆婆婆妈妈个没完,卜慌截住了林正疆的话题,着急的看着他。
“好,好,卜大爷,我跟你说。我自己都没着急,你倒是猴急个什么劲呐?”林正疆笑笑,看着卜慌。
卜慌紧咬牙关,狠狠的瞪着林正疆。
“监区在讨论我的减刑材料的时候,有些狱警提到了我在入监教育监区犯的那个错误。但这不是不给我减刑的重点,重点是:今年,因为赵伟脱逃的事情,监狱的减刑名额受到了很大影响,而符合减刑条件的人又很多。所以,减刑出现了狼多肉少的事情。与此同时,监狱管理局在下达减刑名额的时候,跟往年有了很大的变化。原来是按照年头来的,每个监狱给多少年的减刑指标,然后由监狱根据减刑罪犯的表现等情况具体分配。但今年是按照人头来的,一个人一年,不够一年的,剩余期限不能用在其他服刑人员身上,只能作废。因为我的余刑还有四个多月,如果让我用掉一个名额,剩余的八个月就只好作废了。根据这个情况,监区就把我的名额让给了余刑还长的服刑人员,我就只好名落孙三了!”说到这里,林正疆气愤的站起身来,把手中拿着的烟头狠狠的扔在地上。
听完林正疆的话,卜慌无语了。为了不让八个月的减刑名额浪费,监狱就可以牺牲一个达到减刑条件的罪犯提前四个月走出监狱的权利吗?
“不说我了,说说你吧,自从回来还没有跟你说过一句话呢。叔叔的事情安排好了?家里还好吧?你也是,节哀顺变吧!”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林正疆关心的看着卜慌,真诚的劝慰着。
“唉,事情已经发生了,再难过还有什么用?家里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放心吧,我没事儿!”卜慌握了握林正疆的手,以示感谢。
“嗯,还有,你减刑的事情肖监区长和李科长是怎么给你解释的?你争取的结果怎么样?”林正疆看看卜慌,急切的问道。
卜慌先是“唉”了一声,然后,把肖监区长和李科长给他的解释给林正疆复述了一遍。
听完不慌的话,林正疆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老卜啊,千言万语一句话,咱们还是没有后台啊。如果有,咱们两个的情况都不会是这样。监狱和社会是一个样子,没有人、没有后台、没有过硬的关系,随便说一条就能把你的减刑抹了。这下好了,我们成了难兄难弟了,我还要在监狱里陪你四个多月,你应该感到高兴吧?”。
“我像你整天没心没肺的?正因为我们两个关系好,才盼着你早一点出去,都呆在监狱里干什么?活受罪啊?”卜慌翻着眼睛看了看林正疆,没有好气的说道。
“跟我说一下,在我不在的这几天,咱们小报编辑组的情况。没有出什么乱子吧?”见林正疆只是一个劲的傻笑,卜慌接着问道。
“能有什么事情?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张庆和高风发挥了很大的作用。特别是高风,既要修改稿件,还要排版,责任心强着呢!哦,对了,高风的事情你还不知道吧?”林正疆一边说,一边往卜慌身边凑,故作神秘的小声说道。
“高风?高风的什么事情啊?”卜慌不解的看着林正疆。
“他结婚的事情啊!”
“哦,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这个事情在我回家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听监区长和教育改造科的李科长说,省监狱管理局批准了高风的对象要求在监狱与高风结婚的申请。还说让我帮着参谋一下婚礼的细节问题呢。怎么了?”
“现在剧情大反转了!说真的,高风的故事比小说里写的和电视上演的都有意思!”
“到底怎么回事呢?你快一点说,说个话不拖泥带水能死人啊?”卜慌看了一眼林正疆,然后坐在床上,等着林正疆说话。
“高风对象的结婚报告得到监狱管理局的批准以后,监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高风的对象。第二天,这个女孩就和自己的父母以及高风的父母来到了监狱,与他商量结婚的细节问题。但高风却断然拒绝了他对象要求结婚的要求,任凭女孩怎么哭闹,高风就是不同意。最后,女孩的父母出面做高风的工作,他们告诉高风:他们一家绝对不会在意高风的身份,会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对待他,只要他同意结婚,马上就可以办理结婚登记手续,为他们在监狱举行婚礼!”林正疆停下话题,拿出一支烟点上,悠闲的吸了起来。
“嗯,两个老人非常通情达理。高风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能够同意自己的女儿嫁给他,确属不易。高风应该感动坏了吧?”卜慌微笑着对林正疆说。
这是自打父亲去世以来,不慌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恰恰相反!”林正疆冲着卜慌挤了挤眼睛,神秘地说。
“啊?高风怎么能这样呢?这不是狗咬吕洞宾吗?他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啊!”
“话说高风听了两位老人的话以后,扑通一声跪在他们面前,泣不成声的说道:老人家的心意我高风心领了,但是,你们现在要我跟她结婚,我是万万不会同意的。我现在是一名服刑人员,背负着十来年的刑期。如果我跟她结了婚,她一个人在外面怎么办?我这是在明目张胆的害她呀?她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孩子,嫁给我一个还在监狱服刑的劳改犯,这今后让她怎么见人?因为我爱她,所以,不愿意连累她。如果你们一意孤行,我就会死给你们看!”说到这里,林正疆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眼睛里透着佩服和仰视的光芒。
听了林正疆的话,卜慌没有说话,眼圈却开始变得发红:“那后来呢?”
“见高风如此的坚定,几位老人没有了主意,而他的对象更是伤心欲绝。她扑在高峰怀里,声嘶力竭的哭喊着。当时的那个场面,让在一旁陪同监听的女警官们都洒下了眼泪。监区那个长的最漂亮的郭干事竟然哭的像个孩子,谁劝都劝不住。肖监区长厉害吧?也被感动的老泪横流啊!”林正疆一边说,一边莫名其妙的的摇着头。
卜慌忍不住了,眼泪顺着眼角淌个不停:在这四面高墙的监狱里,每一天会发生多少悲欢离合的故事?在这些充满着或伤感、或欢喜的故事里,又有多少常人难以理解的内涵?又有多少人会理解其中的酸甜苦辣呢?
监狱悲欢,谁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