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24章 㞭㟶劫法场 雀神劝远游

灵兽山兵符城最高处的白虎山连日来都被万倾雷霆覆盖！一道道划破黑云的恐怖电光不是天要打雷的自然征兆，而是灵兽大陆的一方霸主在宣泄无穷怒火！

白虎大帝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帮㞭㟶摆平峰怜惹下的大祸，对方却敢用三个字随便打发他！这根本就是在挑衅灵兽山大帝的无上威严！

接到㞭㟶答复的当天，狴犴司首座就得大帝令——“㞭㟶峰怜，盗伐胎果木，亵渎灵兽先祖，属明知故犯，罪大恶极！当众凌迟！从犯蜃海、窄虎、细毛、大牙因包庇罪一并枭首！念女犯阿媚尚有幼子需抚养故从轻发落，游街示众，以儆效尤。案犯所属产业全部罚没充公，狴犴司首座督办！”

狴犴看到这条命令有点不敢相信。大帝之前可是交待他善待案犯，怎么忽然就要公开处决？狴犴想立刻去白虎山核实，昂然庭派来的传令官却拦住他急道：“最好别去！大帝现在可在气头上！如果不是昂然庭七亲卫与甲作相熟，替他开脱，连老捕头都要去职受罚！”

事情的转折超出了狴犴司预期，但成命已到，他们只能依令行事，希望大帝已经想好最后对㞭㟶族收场的说辞。

狴犴司行刑告示一出，白虎山下几百万灵兽族奔走相告，兵符城虎威台连夜聚集起几十万众。绝大多数人是要亲眼看看，大胆狂徒盗伐母亲树的下场；小半是廉贾从宝山集安居坊召集而来。甄有副会长一得知狴犴司公示内容，立即开始活动，想要斡旋转圜，可昂然庭大门紧闭，狴犴司也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看来势态真的无可挽回了……

黑云压城、雷霆震怒！

一众案犯已经带上刑场。蜃海四人都五花大绑并排跪着；阿媚押在囚车里，等看完丈夫砍头她就会被游街示众——恐怕这一圈转下来，兵符城民众手中的石头都能要她命！主犯峰怜则单独被结结实实捆在一根柱子上！

狴犴司任法官獬【xiè】豸【zhì】当众宣读完案犯罪行，以及白虎大帝判决令，请示过行刑官。狴犴持令箭在手，却捻搓了不知多少圈才抛下去——先从首犯开始！

公开处刑是智慧生物黑暗面的集中展示。这一点不仅体现在层出不穷的行刑花样上，更反应在围观人群一张张变态的脸上！把含苞待放的少女千刀万剐，能极大满足深埋人性最深处的恶念，所以今天登台的刽子手也卯足了劲想展示下辣手摧花的好手段。

峰怜伐倒胎果木时就知道灵兽族肯定绕不过她，那时她只想连夜逃走，却倒霉被狴犴司警捕抓了个现行。峰怜不甘心连累蜃海等人，更不甘心复活父亲无望，她更没想到自己死前还要受此等侮辱！现在只能闭目闭目含泪任人非礼……

没想到满脸横肉的刽子手揪住峰怜衣领撕了半天都扯不开！他只以为是绳子捆得太结实，松松绳索，死命去拽峰怜胸前衣襟，直累得面紫目赤、呼哧气喘。

刽子手遇到了麻烦，下边则是一片嘘声。夹杂着无数人为案犯喊冤——自然是安居坊来的百姓——为一棵上千年都不曾诞生过新灵兽的胎果木就要对大恩人处以极刑，这些平日见过峰怜待人接物、对她颇有好感，更与蜃海、窄虎相熟的人如何能答应？自狴犴司贴出告示，他们已经数次与兵符城看热闹的人冲突，现在这两波人互相指鼻怒骂、推搡撕扯……

眼看要生乱，狴犴把手下叫过来一问——原来这主犯竟然还罩着一层保护？如果早给她换上囚服，哪有这么麻烦？之前只在意了主犯脖子上的项圈，费半天功夫都取不下来，现在连这衣服也这样……罢了！反正大帝是要盗木贼以死谢罪，砍头之后再暴尸三日，也算给上面交待了。于是狴犴临时决定改凌迟为斩首。

从柱子上结下要犯押到前排，跪伏于地。鬼头刀高悬，峰怜心中忐忑：“看来易先给她黑衣并不是任性所为，不知道它能否保住自己的脑袋……”

狴犴也禁不住上体前倾、拄案俯视——如果还杀不死主犯，狴犴司颜面扫地事小，白虎大帝问罪事大！

屡次受挫的刽子手在手里吐两口唾沫，卯足全身气力死命砍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随这一刀落下——不见主犯身首异处、血溅三尺！却只见华光四射！让人不敢直视！一个璀璨法阵横空出现在虎威台之上！

异变突生！刽子手慌乱之中连砍数刀——不但尽显他的无能，还令那法阵光芒更盛几分！数道光柱落在峰怜身边，法阵随即化作散碎光点消失，场上竟然凭空出现了几个彪悍的㞭㟶族和一个战魔族！！

“有人要劫法场！”刑场护卫头领甲作大喝！

老警捕带着几个后辈先冲过去！刀出鞘、箭在弦，眼看一场大战要猝然爆发！幸亏狴犴司首座压过全场的一声暴吼镇住了虎威台上所有人！

“都给我住手！”

狴犴之所以喝止手下，就是因为他看清了来人身份！㞭㟶武圣！锻神魔钢！小锻神奉锤严！以及一个莫名其妙的战魔族……撇开最后一个不谈，前面八人，狴犴都不敢刀兵相向。看来只能请大帝出面了！

不等狴犴去请，一道撼动天地的怒叱让所有灵兽族都忙不迭双膝跪倒！

“㞭㟶族！你们欺人太甚！派人盗伐胎果木，现又妄图劫法场！若今日不能给灵兽山一个满意说法！谁也别想走！”

白虎大帝语气之中的怒意丝毫不加掩饰，而㞭㟶人……他们齐齐望向此情此景下最不合时宜现身的头战魔——当初就是她保证峰怜死不了，而且一定会有奇迹发生。如果不能兑现，她才该以死谢罪！武圣坛虽然授权易先全权处理此事，但谁也不知战魔族到底给了兵符城来使什么答复……现在峰怜是没事，可奇迹……难道惹恼灵兽山大帝就是她口中的奇迹！？

同来的㞭㟶族全都为她究竟要如何收场捏一把冷汗。㞭㟶从没人能完全理解战魔族武圣疯狂、混乱的大脑究竟是如何运作的。众人忽然被莫名其妙传到灵兽山，刚刚大概搞清楚状况，自然而然就一起围住峰怜。

倒霉的刽子手早被昂罗一鞭子抽飞到圈外，行刑队正与㞭㟶族对峙，兵符城齿爪军也开始冲进场。狴犴只能控制自己手下不与㞭㟶开战，宣威殿齿爪军却归他二哥睚眦掌管。他那二哥只要得白虎大帝之令，天王老子都敢杀！原本群情激愤、各表其意的普通民众如今只有鸦雀无声、跪伏在地的份。㞭㟶几人陷在数万灵兽中不敢妄动——只有易先除外……这个始作俑者仍然气定神闲地晃悠着！

“监兵，多年不见，脾气还是这么坏啊？小丫头不懂事，不过她就砍了根树，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吗？反正你灵兽山树多的很，大方点嘛！再说我们都把案犯交给你们任意发落了，你们却没本事砍死，这不怪我们吧？所以，看在两族交好的份上，让㞭㟶帮个忙如何？”

……

这是救人，还是杀人呢？站在虎威台上向天挑衅的战魔族，她口中所说“监兵”，正是白虎大帝的本名。敢当着千万灵兽族的面直呼大帝名讳，等于是猛虎已醒还继续捋虎须，换来的反应用屁股都能想出来！

兵符城上乌压压的天空中猛闪了一下！无数银龙跃出黑云！所有人眼中的一切，都被炫目白光撕成模糊难辨的影子！大地的哀鸣让人耳膜欲破、身体乱颤……白虎动手了！

“大帝息怒！”狴犴还没失去理智——虎威台上还有千万灵兽族呢！

“疏散平民！”甲作带着警捕迎着天降雷霆跃向白光！

“保护峰怜！”㞭㟶众人齐喝！

“逃！逃啊！”无数灵兽族同声悲呼……

猝然大乱、纷杂惨呼、奔窜身影在吱嘎作响的空气中、从天而降的恐怖雷光下，都显得如此细微无助……

行刑之事已经被抛诸脑后——估计来看热闹或来请愿的灵兽族这辈子都不想再上虎威台了！㞭㟶人也如临大敌——除易先之外的其他操元高手齐齐张开界域全力抵挡！而第一武圣只做了一个举手向天的动作，随即被压得单膝跪地！她身下的石板立刻炸裂！一圈圈冲击波横荡八方！而易先仍然高举的手，正撑起一座覆盖了整个虎威台的巨大法阵！

毫无疑问，白虎大帝的目标就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战魔族！可惜十级霸主雷霆万钧的第一击并未如愿！九天雷暴没有落到虎威台，远处另一个拔地参天的巨柱却遭了殃！与战魔族奋力撑起的巨大法阵毫无二致的华丽图案凭空出现在那柱山峰上空！似要毁灭一切的奔雷啸电直劈而下！千仞之高的巨柱猛然粉碎！无辜又无助的轰隆倒塌！

能化解王道霸主雷霆一击，易先的实力足以令人刮目相看！可第一击没完，第二击已到！

承受无妄之灾的倒霉石柱只剩残骸，万顷雷光却仍在透过法阵撕扯它！虎威台上，一头横亘天地的银色巨兽携无匹威压吼啸扑下！庞然虎爪携雷鸣电闪猛挥狂扫！爪未至，那些逃命不及的普通人已经变成了簸箕里的豆子！这一击要是结结实实挨上，不但兵符城得另找一处做行刑台了，恐怕身处虎威台的所有生灵都得陪葬！

结果再次出人意料！白虎威力无匹的第二击扫过，无数人都以为自己死定了，可结果却只有一个㞭㟶人身受重创——第六武圣远卜！多亏这个能力极为特殊的武圣，否则刚才那一秒就是虎威台所有普通灵兽族生命中的最后一秒！

发了疯的大帝没打算就此住手！兵符城上空的重重雷云几乎变成了沸腾的一锅热油！

勉力撑过雷暴似的第一击，侥幸躲过威势可怖的第二击，这第三击恐怕是必死了……峰怜哭喊着央求武圣、祖师、师父们不要再管自己，赶紧离开！狴犴司也顾不得普通百姓了，正全力撤退，只有宣威殿的大头兵还在傻等命令……

一切即将无可挽回之际，一道金光穿透天空，从白虎山上方直贯而下！

“圣者令，到。”

声音不大，却清晰传遍兵符城每个人心中。之前没在虎威台的灵兽族正远远遥望行刑场方向的恐怖一刻，忽听到圣者令三个字，全部齐刷刷跪倒。

刚才在虎威台上正面临灭顶之灾的普通灵兽族都惊恐万状，许多人还反应不过来，保持着逃命的狼狈相。不过白虎大帝的疯魔病似乎一下子好了，而始终算比较镇定的狴犴司主事、警捕、兵符城将官都已经对着那道金光伏低身子。

左肩一金丝鸟首，右肩一金丝翔翼，短短裙摆宛如金丝雀尾，还有那副眼镜。虽然是第一次有幸亲眼看到传闻中的雀神，但狴犴对这位灵兽山神祗却比寻常人更为熟悉。

聚龙岗的龙子们与麒麟泊的十二麒麟素来交好，而与狴犴最相熟的两位：一是“纵横殿”的雁北，二是“游四方”的庆极。前者沉醉于七域正史，遍访各处遗迹，而后者作为唯一的黑麒麟，号称灵兽山速度最快之人，素喜游历四方，遍闻野史轶事，也是灵兽山出名的情报源之一。有这两位朋友，狴犴对金丝雀神的了解可不限于普通人的传说，而是亲耳听过雁北、庆极互相印证、无懈可击的灵兽山神祗考察学，还亲眼见过他们二人各自收集到的得意证物。

作为专司断事审案的官员，狴犴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忽悠的。如今想起两位麒麟曾经说起关于金丝雀神的旧事，狴犴心中总算大大松口气，心想：“呼~~没想到这事竟然把金丝雀神都引来了！既然雀神是来传‘圣者令’，那扶风大圣也肯定知道这里发生什么了。看来大帝的暴脾气这次又在两位真神那记了一笔。想必做事万无一疏的白衣大圣已经都给各方想好了退路，而他这个得罪㞭㟶族的监斩官也终于不用继续做下去了……且听听‘圣者令’说些什么？”

包括白虎大帝在内，所有人都已肃静，准备专心聆听亲自降临的神祗传达天命。就在此时，却先有一声不高不低的抱怨入耳。

“来的好慢……”似乎是那个不知死活的战魔族说的！后边的话被他旁边暴起的㞭㟶老儿捂了回去。

这不知死活的魔头冒犯白虎大帝在先，甩开锻神后仍然面对雀神大咧咧地站着！不过雀神大人没做表示，无人敢节外生枝计较她的言行无状。

“‘圣者令’。西木栈今日将重栽‘听海木’。念㞭㟶族峰怜救父心切，此事不予追究。但！今后再有盗伐胎果木者，天威不容！灵兽族伤患医治及损毁器物所需，皆由㞭㟶族偿付。其中细节请㞭㟶一行随我至圣令坛详谈，其他人等，可以散了。”

圣者令内容不多。其实整件事说白了就因为一棵树，既然雀神大人已经许诺会另载一株，事情也该结束了。给披枷带镣的几人松了绑，雀神带他们和㞭㟶族一并离去，“热闹”了数天的观众如蒙大赦一般逃离武圣坛——全都被刚才的大帝之怒吓破了胆，不过今天的所见所闻足够他们吹嘘半辈子了。

圣灵坛是灵兽族各地为神祗修建的功德祠，也是为上神降临而准备的处所。兵符城圣灵坛中，平日能闲出鸟来的上下人等好容易碰到雀神亲临，各个忙不迭要在难得一见的神祗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连负责兵符城礼祭的重明大人都急匆匆赶来，却没能如愿亲睹雀神尊容。

先救治了重伤的远卜，再交待几个办事小吏带其他人去别院落脚，然后雀神只留下魔钢、易先、峰怜到内间详叙。谈了什么外人不知，

当日西木栈子时，一株胎果木伴着璀璨华光破土而出、抽枝展叶，时间不长就已硕果累累！有个猎户恰巧有幸目睹神迹，一时成了西木栈远近的名人。此时传开，齿爪郡就多了一处游览胜地，自闹鬼之后日渐萧条的西木栈反而因祸得福。

又过两天，㞭㟶峪派了一队人来，原样修复虎威台。在此之前，大胆率众劫法场的易先已经和魔钢等人一起回了㞭㟶峪，顺便带走了蜃海几个。

闹了这么一出，蜃海等人被充公的家产肯定是要不回来了，能保住小命已是万幸，可惜灵兽山再难有他们的容身之地。

唯独主犯峰怜，她既没留在灵兽山，也没回归㞭㟶峪，而是被雀神“发配”去了另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