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上岗
骨屑滩骷呜堡城内。三魔小组打工未果，正准备离开是非之地，忽听地头蛇上司出言留人。
周围立刻响起一阵喀喀嚓嚓。先前忌惮三魔实力不想冲突的骨合，收到命令后反而第一个持刀相向。押送俘虏的骨头呼啦散成一圈，把三个自投罗网的家伙围在当中，头顶天空同时被骷呜堡飞骑封锁。远处遗骸一样躺在墙角阴影里的骨头们也活了过来，变成另一队骷髅兵赶来支援。
紫十三他们转眼就被里三层外三层包围。三魔不敢妄动，可他们也不能坐以待毙，私底下用灵力互相交谈。
“骨族完全可以不让我们听到留人的命令，然后突然行动。可他们没有，我想他们暂时不会动手。”
“无丝说得有道理，但也可能是对方托大，认为轻易就能制服我们，还是小心点。”紫十三想了想，然后在同伴能看到的地方，朝无丝的肚子比了比。
那道意识又传过来，血骷髅挥挥手让其他骨头跟上，转身朝居中的龙骨建筑走去。或许是想在大王面前积极表现，一群小喽啰都比刚刚押解三魔时粗鲁许多。可当其中之一伸爪子推搡无丝，却毫无预兆的喀喀嚓嚓碎成一地，接着那个意识冷冷警告道：“对待女士要礼貌。”
能一下子调动这么多士兵，还能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从远距离精准却利落地干掉一个骷髅兵，下令的骨族肯定不简单！紫十三却心中一松——他大概赌对了。
之后，他和霸甲沾无丝的光，再没骨头敢碰他俩。一群骷髅围着三个百战魔，沿脊骨长梯拾级而上，三个活物行走在灰暗的死物世界，好像正在穿越地狱，场面显得十分诡异。
梯子三分之二处，骨合之外的骷髅停步列队，由它们的队长单独带着俘虏进入龙头宫殿。走过巨龙脊骨长梯时，紫十三数了数，总共三百三十三节，每节都是十个半米宽的台阶。仅仅一条可能并不完整的脊骨，长度就超过一千六百米！
进到宫殿内部，他更能感受到巨龙生前的雄伟。脊骨长梯之后相连的是黑石台阶，更上面的平台向两侧展开，接到下颌骨左右两半。整个宫殿像是白骨与黑石建造的怪物之家，原本大脑、眼球、舌头住的地方全被新主人挪作他用。龙骨头盔罩在石山昂起的头颅，下颌骨两边的方骨梁柱支撑起三层平台，其中两层实际是用龙口上颚的外翼骨、翼骨为楼板搭建而成。
紫十三刚刚经过的黑石平台还连着悬崖上开凿的一排拱门，高宽足够霸甲竖起来通过。用下颌骨为框构建的底层大厅在新嘴巴里面积最开阔，估计站上百来个紫十三都不显得拥挤，可这里仅仅站了一位银装重甲武士。
在骷呜堡这样一个死气沉沉的地方，银光闪烁、水晶般透明的东西，简直超凡到了格格不入的程度，因此它格外引人注目。难怪刚才一声令下，附近骨族闻风而动。根本不用问，三魔也知道——这个艺术品似的银装武士在骷呜堡，甚至整个骨屑滩可能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骨合挺直粗壮的骨骼身体，用它最稳健的步伐走到距离银武士二十步的地方。停住，单膝跪地，很快起立转身退开。而紫十三却趁这功夫深刻体会什么叫不够塞牙缝的。
银武士站立的这个地方应该就是巨龙下齿根后方，从这里可以俯瞰骷呜堡周边。不过比起风景，把身高三倍于骨合的银武士同一旁的巨龙牙齿比较更有意思——非凡的银武士至多相当于这里最小的龙牙，比骨合还矮小的紫十三更不值一提。
银武士散发着金属的寒意，一如气灵力和意念散发的感觉，完全就像一件能活动的凶器。等骨合退立一边，它转过身。三魔这才发现，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什么银武士，而是一套盔甲、兵器的组合。背对众人时，他们都在注意精巧的银色水晶甲和上面宛若寒雾的云纹，而武士转过身时，所有的视线不由自主就被闪烁幽绿魂火的八目吸引。
盔甲最上面是一个独角、獠牙的拉长鬼脸。狭长长的碧绿蛇眼或许是在扫视几人，但八只眼让人迷惑，根本不知道它目光的焦点到底在哪？鬼脸或许是做剑格之用，从獠牙利口中吐出一把分节长锋，像是串接胸甲、群甲的脊骨。被这个气息比骷髅更阴森、目光比兵刃更冰冷的怪物盯着，紫十三对接下来可能的交易变得有点信心不足。
“啊，对不起，新来的朋友。很久没跟外界打交道，忘了自我介绍。我是骷呜堡副城主：银髅，骨族第二指挥官。欢迎来此。”
这些客气话从怪物的长牙中吐出来，完全没一丝亲切感觉，反倒更让人觉得面前骨族二把手是个道貌岸然的阴谋家。不过这号人物三魔得罪不起，所以能顺杆爬是唯一的选择。
“很荣幸能见到您，尊贵的阁下。我们是籍籍无名的百战魔，本打算到贵地谋份差事，好为千窟魔试炼做准备。如果打扰到此地清静，还请原谅。”
“那么，作为保留你们性命的交换，猜猜我想要什么？”
紫十三没想到自己热脸贴了凉屁股。银髅完全无视他的讨好，径直切入正题，刚才的客气瞬间无影无踪，而它说起别人的性命好像是提及某件无足轻重的东西。
“魂火。”紫十三极不愿意说出这个答案，可他连装糊涂的资本都没有。
“我喜欢跟聪明人谈话。既然如此，我说下你们在骷呜堡的工作。女士负责提供魂火，而另外两位……骨合，带他们去挖掘场。”
紫十三可不敢让无丝单独冒险，他赶忙说：“大人，我想我们三个在一起，能为您提供更多魂火。”
银髅八目中的绿火明显闪了一下，空气里瞬间多了一种令人不安的嘶嘶声，而旁边的骨合噌的一下拔刀直指紫十三，气氛骤然紧张。
“那好，”怒火渐渐平复，银髅用更冷的声音说道：“骨合，把他们的任务量翻倍。”
银色暴君裹挟着一身寒意冲紫十三走来，经过百战魔身边时甩下一句：“这是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顶撞我。”
等回荡在厅台的空洞脚步声消失在黑石拱门后，骨合带紫十三他们经广场周围开挖的洞窟深入地下。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穴里七拐八绕走了几公里，前路终于出现亮光。又绕过几个洞口，一处巨坑闯进视野。头顶是天，脚下是渊，一股股寒意随阵阵呼啸阴风沿着几乎垂直的岩壁，从幽暗坑底猛冲上半空。
“你，没有命令不准离开此地。”骨合指着无丝，然后转而朝紫十三、霸甲，“你们，飞下去就是工作的地方，有人负责。”
就这么简单，三魔小组在骷呜堡正式上岗。
天坑最深处连着一个横巷，直径与巨坑相当。降落途中，三魔发现沿着坑壁有一圈螺旋山道，估计整个巨坑就是这么挖出来的。抵达坑底，负责接待的是个浑身骨头有无数裂缝的骷髅，它的样子让紫十三想起来幼年时在微光林见过的骨蜘蛛。
一艘巡空舰停在这里，正有一批骨头往来装卸东西。再往里是大大小小的石柱，很多都开着密密麻麻的口子，看起来似乎是仓库，或者别的功能建筑。某些地方挂着光源，可空间太大，那点光亮无法驱走盘踞在此的浓浓黑暗。不过借着光，紫十三至少搞清楚了这里到底发掘的是什么——骨头。大小不一、各型各样的骨头，让整个现场看起来就是一座规模惊天的乱葬岗。
新来的劳力对自己将要接手的工作完全没有头绪，八腿骨族很体贴人意地开始给他们讲解，它传递的意识有些模糊，唯一能肯定是这个骨族年龄非常大。
“上边交待我负责你们的工作安排。我们边走边说，不要耽误时间。”
老骨头转身时有意无意在母蜘蛛那顿了一下，三魔感觉它好像在嗅什么好闻的味道。不过眼下紫十三他们还不知道银髅具体给他们派了什么差事，先把这个赶紧搞清楚的好。
等紫十三问完，老骨头先自顾自地感叹：“听说你们是新来的百战魔？看来外边的日子比这里好过啊。上边给这位……”
“蛛网。”无丝随口胡诌个代号。
“不二。”紫十三也有样学样，霸甲默不作声。
“骨族只有上边几个管事的有名字，叫我老骨就行。那个，蛛网负责提供食物，你们两个负责制造工作。”
“提供食物？怎么提供？”
“这个……这不是现成的吗？”老骨刚走两步又回过身来，前肢交叉磋磨着，然后朝无丝的肚子虚点了点，三魔能清晰感受到它的饥饿。
“生孩子，然后吃掉？”虽然紫十三早就从与骨合的第一次碰面，以及后来银髅对无丝难得的关照猜到了这种可能，但他还是不能肯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不用。孕育中的魂火才是最可口的大补品，生产会消耗灵能，太可惜了。”
三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几道目光落在无丝身上，她本人则瞧着老骨。“你好像饿得很厉害？”
“说实话，我几年都没吃饱过了。尤其最近一年多，挖掘场的灵魂供给严重不足，饿死和自相残杀的情况越发严重。我这样的老家伙暗地里被干掉了不少，弱小的骨族现在人人自危。补给不足，可任务量不减。如果完不成，恐怕我们活不到明年了。所以……蛛网，你……你能不能……”
“先让你吃顿饱饭？”
无丝这句话明显刺激起老骨的欲望，它兴奋地八只脚抽搐似的举举落落，恨不得立刻扑上来。
紫十三可不会轻易让它如愿。“等等。你想吃饱可以，先给我们说说为什么会这样？还有，如果你能在这里给我们行些方便，以后我们不但可以让你吃饱，还能保证你的安全。”
“好！好！我答应！我，我能不能先吃饱再说？”
“找个没人看到的地方。”
老骨如蒙大赦似的原地兜了两圈，然后驱动它残破不堪的身体飞快地朝一大片阴影爬去。它闪进一个岩石缝隙，探出半个身子，激动地冲无丝勾动爪子。
母蜘蛛绝对能在天下最狠心的娘里跻身前列。她自己都会把孩子作成炸弹扔，当食物拿去换情报更是毫不犹豫。反而紫十三、霸甲觉得自己干了件非常见不得人的丑事，不约而同背过身去。
没一会，老骨、无丝办完事回来了。这时候再看老骨，哪还有一点行将就木的死气？它的魂火就像被人泼了油，身上的破损居然也好了。刚走到紫十三面前，老骨忽然摊开八条腿趴下。
“老骨只要还活着，从此就是蛛网、不二的奴仆。”
“你是银髅大人的奴仆，不是我们的。”
“是，主人说的对。不过，主人大可不必担心上边会因为这点小事为难我们。”略微停顿一下，老骨继续说：“我想三位对骷呜堡、骨屑滩和骨族都不太了解，否则也不会误入此地。所以，就请让老奴讲讲我二百年来的见闻吧，肯定对主人们有些帮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