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手足相残

“先生，中军传来消息，徐任结案的文书已经递上去了，经徐任核查，京口驻军粮草主簿吴江、李载二人相互勾结，密谋中饱私囊，一年来共贪墨军粮一万三千零二百一三石，现收缴存量一千零二十三石，收缴制钱三百二十一贯，其余钱粮均被二人挥霍殆尽。徐任在结案文书中称案犯吴江、李载二人辜负天恩，盗军窃粮，罪在不赦，现二犯虽已畏罪自裁，但怙恶之大，拟再抄没家产，二人三族以内充没官奴。京口驻军粮曹协理、虎贲中郎将陈蒨治下不严，巡纠不察，虽有二犯狡诈，亦有失察之过，拟罚俸三个月以为惩戒。”高廉第一时间将徐任的结案文书原样抄了一份，随即交给了韩子高，并向韩子高禀告着其中的关键部分。

“呵呵，这也算是结案了？既然已经查明贪墨了一万三千多石的军粮，怎么才收缴了一千多石，三百多贯钱？这吴江和李载就是再怎么能挥霍也不可能把剩下的钱粮全部都挥霍掉啊，这些收缴的明显是还没来得及运出去的钱粮，对了怎么结案文书上说吴江和李载已经畏罪自裁了？是你派人动的手吗？”韩子高听了高廉的禀报，冷冷地笑了一声，便问起吴江和李载的死因来。

“属下只是按照先生安排的给徐任徐大人制造了点麻烦，但是绝对没有下过任何命令对吴江和李载下杀手，照属下看来，这下杀手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整个粮草贪墨案背后真正的主谋。”高廉将自己的推测禀告了韩子高。

“你私下里探查一下看看到底是谁下的手，既然他们这么着急，我怀疑京口粮草贪墨案并没有徐任查到的那么简单，我甚至觉得京口只是众多贪墨点中的一个，很有可能所有的驻军中都有这个幕后黑手在操控。”韩子高冷静下来想了想，也开始推测起来。

“属下会尽量去查探，只是目下这个案子以吴江和李载的死来结束，对陈子华将军来说也是好事，这个时候不宜再去翻案了。”高廉提醒着韩子高。

“恩，你说的也有道理，那这件事就先缓一缓，子华现在怎么样了？”韩子高问着陈子华的动态。

“今日一早徐任将结案的文书呈报陈霸先之后，陈霸先立刻就以驻军最高指挥的身份下达了军令处置，陈子华将军刚刚接了罚令，已经去向陈霸先谢恩了。”高粱将陈子华的去向向韩子高如实的说了一遍。

不错，按照军方的典制，主将下达了军令不论是赏还是罚，受令的将官都要到主将营去向主将谢恩，陈子华虽然接到的是罚俸三个月的处罚军令，但是这件事上他的罪责实在不轻，能够如此轻罚已经是法外开恩了，他自然要去向陈霸先谢恩的。

“你来了啊？处罚你的军令收到了吧，叔父这么做也是做给别人看的，希望你能够理解啊。”陈霸先看着陈子华的眼睛说着这些话。

“叔父这是折煞侄子了，侄子在众将军面前打过包票，如今经查问题却真的出在侄子的属下之中，侄子给叔父丢脸了，叔父竟然这样轻的处罚侄子，已经是对侄儿莫大的恩德了，哪里还敢有所希冀啊。”陈子华听了陈霸先的话，自己也觉得羞愧，便跪下向陈霸先请罪。

“快起来，快起来，叔父对你自然是信任的，子高这次做的也实在是太过分了，赵敢有一句话说的在理，疏不间亲，再怎么样你和我也是陈家的人，咱们打断了骨头不还连着筋呢嘛。看来啊这个韩子高还真是过于年轻了，之前我和你说的让你准备他和玉华婚事的事情，还是先放一放吧，若再给他些过高的恩宠，倒不知道他会骄纵到什么程度去，说不定到时候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了。”陈霸先将陈子华扶了起来。

“多谢叔父信任。”陈子华听了心中暗喜，这几日他一直在为韩子高和陈玉华的婚事苦恼，如今听到陈霸先松了口才放下心来。

“叔父今天之所以单独召见你，还是想和你商议一下，下一步的防卫。”陈霸先拦着陈子华到地图之前。

“怎么，最近又有什么大的变动吗？”陈子华有些疑惑的问着。

“不错，最近江陵传来消息，陛下下了一道旨意将萧勃从广州刺史改任晋州刺史，以王琳为广州刺史。”陈霸先叹了一口气，向陈子华说起朝廷最近的动态来。

“什么？广州和晋州两地的刺史对调？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临阵换将，这陛下是怎么想的啊？”陈子华听了陈霸先的话有些不敢相信。

“据说是萧勃这个广州刺史并非是当今陛下亲封的所以有些担心，所以上表请陛下正名，而王琳呢向陛下求任雍州刺史拱卫江陵外围，结果因为王琳手下兵马过多，而有所忌惮，于是陛下将王琳安排在距离江陵较远的广州，而把萧勃迁往晋州。”

“宿预刚刚沦陷，朝廷东兵西进之路已经被截断，目下只能靠番禹的兵马北上和我们配合围攻宿预，现在广州刺史突然换人，北巡兵马换了主将，很有可能会无功而返啊。”

“听说王琳赴任广州时心怀怨气，找了好多人想让他们在皇帝面前表明自己想要出任雍州刺史，结果皇帝接到奏疏连看都没看，反而催促王琳马上到广州赴任，这不嘛，刚一到任，广州刺史王琳就把从番禹调出的那支北巡军收了回去。”

“没了应援军，我军就无法对宿预进行合围，现在攻击宿预势必损兵折将，叔父应该立刻召回候安都将军，令他立刻返回京口驻防。”

“可是如此一来，宿预克复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陈霸先叹着气说道。

“本来宿预丢就与陛下擅自换将有莫大的关系，如今又在怀疑这个怀疑那个，既然如此咱们倒不如就按陛下说的，东边的人管好东边的事，至于西魏的兵事，咱们就不管了，反正现在想管也管不着，管不了。”陈子华怒气中烧，他是最看不惯那些不懂打仗的人临阵瞎指挥的。

“话虽然是这样，但是若西魏的兵马真的兵抵江陵，我们又怎么能坐视不理呢？”陈霸先还是有些担心。

“叔父，这个时候可不是逞一时的忠勇的时候，陛下不谙兵事咱们不能也跟着胡来，宿预现在绝对不能打，就凭候安都将军那点兵力根本不可能打下来，到时候若真的把候安都折在宿预城，不仅叔父会失去一员大将，朝廷难保不会扯叔父的后腿，到时候再随便给您安一个罪名，说不定就会摘掉您的兵权的。”陈子华急切的劝着陈霸先。

“人人都以为我喜欢打仗，喜欢带兵，他们哪里知道，若真的能够还江左以太平，还江南以安定，就算让我手下没有一兵一卒我也愿意。”陈霸先胸中的愤懑难以排遣。

“叔父的大义，子华自然知道，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至于到时候西魏的兵马若真的到了江陵怎么办，救与不救也不是叔父该担心的事情，东部又不只有叔父一个人，不是还有王僧辩呢吗？叔父这几日不如就安排兵马寻找战机安心与北齐作战，只打小股儿的战斗，但是不要间断，这样一来若真的江陵有难，叔父这边有战事未了，所以救与不救的这个头便自然落在了王僧辩的头上，若王僧辩肯救，叔父也发兵响应，若王僧辩不救，那这个背主忘义的骂名也让王僧辩来背。只是有一点，叔父这几日应该派一支小队暗中潜入江陵，先把玉华接过来，毕竟玉华身在江陵若真的江陵出了点什么事情，叔父想不救都难了，更何况咱们这位陛下又是个狠绝的人物，若是到了危机关头他拿玉华做个人质也说不准。”陈子华为陈霸先提出了建议，并且在陈霸先之前提到了救出陈玉华的计划。

“不错，你不说我倒忘了，玉华那孩子还子啊江陵，是该派人去把她接来了，只有在我身边我才放心。”陈霸先被陈子华一下点醒了，便立刻传召了自己的部下来面授机宜，陈子华自然先行告退。

陈子华从陈霸先的府上出来，谁都没见，就立刻召见了高廉，这倒让高廉有诧异。

“你这几天安排几个江湖上的人，埋伏在京口去往江陵的路上，若有从京口秘密去往江陵公干的人，就在靠近齐军的地方把他们截杀了，至于尸体吗就做成是遭遇齐军袭击的样子。”陈子华冷冷地说。

“属下明白。”高廉也不多问，只是听着陈子华的话，便知道该如何去做就好了，这是韩子高教他的。

“还有，之前我跟你说过，为陈玉华准备的药，这次也一并派人给陈玉华送过去，顺便告诉他，一旦江陵失守，让她务必保住陈家的名节。”陈子华的话越说越冷，高廉感到了一丝一丝的寒意，这时他才明白，现在十有八九是江陵可能会出现大变，而那些所谓的秘密公干的人，应该就是陈霸先派去江陵接陈玉华的，那药和所谓要传的话，明明就是逼着陈玉华在江陵城破之日自尽，但是陈子华究竟是为了什么竟然要置陈玉华于死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