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苦中作乐（九）

等卜慌他们赶到蓝海市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钟了。卜慌来不及回家，便让马警官直接把车开到了医院。下得车来，卜慌的妻子拉着卜慌的手，大部冲向了医院。

马警官停好车，看看唐警官，面带倦容的说：“小唐，卜慌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他一直是你手下的罪犯，你比较了解他。对于他的情况我知道的可不是太多。千万不要出事啊！”

唐警官伸伸懒腰，笑着看看马警官：“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卜慌不是那种做事情不计后果的人，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领导，考虑事情应该比较周全。再说了，他在监狱的情况我比较了解，改造态度端正，积极靠拢政府，改造成绩也出类拔萃。年底就应该减刑了，他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事情的！”。

“嗯，那就好啊！这趟差事可不是个小事情，都快累死我了！”马警官学着唐警官的样子，伸了伸懒腰。

“这样，我在这里呆着，你去附近看一下有没有宾馆，咱们先把住的事情安排好。七天呢，时间够长的！”唐警官一边从口袋里掏烟，一边对马警官说。

“卜慌怎么办？让他回家吗？人家都坐了几年牢了，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还不让人家……”马警官意味深长的看看唐占海，一脸的坏笑。

“扯淡，哪能这么想。他卜慌表现的再好，我们也要提防着点。按照规定来吧，让卜慌跟我们住宾馆吧，可不敢胡来。万一出个事情，回去后咱哥俩就地脱衣服走人，这个责任谁能承受得起啊？你小子，把别人都想成你那样了，人家父亲生命垂危，还有哪个心思啊？再说了，卜慌是个离了婚的人，他的前妻之所以没有走，就是因为卜慌坐牢了，家里老人孩子没人管。这个情况下你想让卜慌犯错误啊？”唐占海走上前去，照着小马的屁股上踹了一脚。

“那好吧，我去找宾馆，你上去看看！”说完，小马重新坐到车内，发动汽车，一溜烟似的跑了。

走进病房，卜慌看到了脸色蜡黄、奄奄一息、身上插满了管子躺在床上的父亲。他甩掉前妻拉着他的手，一下子冲到床前，嚎啕大哭起来。

也许是心灵感应吧，已经三天没有醒过来的父亲突然睁开了双眼，然后，着急的挥着手，示意一旁的医生帮他拿掉扣在嘴上的氧气罩。

医生走上前去，帮着卜慌的父亲拿掉了氧气罩，然后，退到一旁，认真的看着桌子上的那台滴滴作响的机器。在卜慌到来之前，医院领导已经接到了监狱以及蓝海市警方的通知，告知了卜慌的特殊情况，希望医院在保证卜慌的父亲的治疗不受影响的情况下，尽可能的让他们多说一会儿话。因此，医院为卜慌的父亲配备了整个医院医术最精良的医生，最好的设备，以保证这次“特别谈话”的顺利进行。

看着面前哽咽不止的儿子，老人家伸出手，摸了摸卜慌的额头，老泪纵横。儿子的犯罪让一辈子清清白白、爱要面子的父亲伤心不已。有段时间，他甚至想通过法院，断绝与儿子的父子关系。但一到了这个时候，老人家的心还是软了。

卜慌拉着父亲的手，哽咽着说道：“爸爸，对不起，对不起，这都是我作孽啊！要不然您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说完，卜慌忍不住又嚎啕大哭起来。

老人家摆摆手，示意卜慌不要哭：“事情都出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也不怪你，都怪我自己不小心。你是一个犯人，怎么回来了呢？你不是偷着跑出来的吧？”老人家皱起眉头，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卜慌。

“卜老师，您还认识我吧？前段时间在监狱搞亲情帮教的时候我们见过面的。我是监狱的民警小唐。这次卜慌回来，是经过监狱领导批准的，是专门回来看您的。他不是偷着跑回来的，是我陪他回来的。卜慌在监狱的改造表现很好，年底就能减刑了，您放心吧！”见卜慌的父亲着急，唐占海赶紧走到病床前，握着老人家的手说。

听完唐警官的话，卜慌的父亲点点头：“谢谢，谢谢监狱领导给卜慌这个机会，我想在我临死之前看不到他了呢！”

卜慌赶紧用手捂住父亲的嘴，不让父亲继续说下去。

“年底就能减刑了？离自由近了一步。好好改造吧，争取早点出来。我这一走，你妈没人管了，孩子也没人看了，你要是在监狱里再不出来，这个家就算散了呀！”说到伤心处，老人家老泪纵横。

听着父亲的话，卜慌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个劲的流个不停。站在他身后的前妻、站在床头的母亲甚至连站在一旁等着处理紧急情况的医生们都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爸爸，您不要这么说。好人一生平安，您不会有事的，一定会好起来。要等着我回来，我还没有在您面前尽孝呢，如果您真的走了，我还怎么活啊！”卜慌再一次嚎啕大哭起来。

“不要哭。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子？人固有一死，既然早晚都要死，早死和晚死有什么区别？只是我不甘心呐！当初我那么好的儿子，现如今却坐了监狱，这到了阴曹地府，让我跟你爷爷奶奶如何交代？我死不瞑目啊！”老人家扭过头去。站在床头的母亲赶紧拿起毛巾，帮着他擦掉了脸上的泪水。

“爸爸，都是我不好，实在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卜慌抓住父亲的手，趴在父亲的身上大声哭了起来。

“你们今天的谈话时间太长了，病人还在危险期，情绪太激动或者身体太累了很危险。这样吧，先让老人家休息一会儿，有什么话等会儿再说。好吗？”这个时候，站在一旁的一位男医生走了过来，对卜慌说道。

卜慌点点头，恋恋不舍的松开父亲的手：“爸爸，您先休息一会儿。您放心，我不会走的，就在医院里陪着您，直到您康复出院！”

说完，卜慌一步三回头的走出病房，和唐警官一起来到主治医生的办公室里。

“根据老人家的情况来看，病情不容乐观。由于对方车速太快，老人家几乎没有躲闪，直接撞了上去，导致老人家脑部、肺部都有大量出血。以至于三天了都还没有脱离危险。但也许是父子之间心灵相通的缘故吧，今天你一来，老人家竟然奇迹般的苏醒了！这是个好现象，如果再能坚持几天，就基本可解除危险。但是，你们一定要注意，不要过度的刺激老人，不要让他太激动。希望咱们医院和你们家属好好配合，尽快让老人家痊愈！”坐在办公桌的后面，穿着一身白大褂、戴着一副近视眼镜、一脸斯文的医生认真的对卜慌说。

“谢谢医生！恳请您们找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不惜一切代价把我父亲救活。他老人家真的太不容易了！”卜慌握住医生的手，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请放心，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医生看看卜慌，一脸的同情和怜惜。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卜慌和唐警官坐到走廊里的椅子上。看看一脸倦容的唐占海，卜慌的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

“事情还没有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所以，不要太着急。”唐警官拍拍卜慌的肩膀，安慰道。

“唐警官，我想请求您一件事情。晚上我想在医院陪着老父亲，您看……”卜慌一边流泪，一边为难的看着唐占海。

唐占海思忖片刻，然后看着卜慌：“按照规定，这是不允许的，但现在这个情况……这样吧，晚上你在这里陪你父亲，然后你给我找一张折叠床，我和马警官轮流陪你。你看这样可好？卜慌，不是我们不相信你，而是监狱的制度就是这样。你一个人在医院，如果我们不在这里看着，让监狱领导知道了，我们是会受处分的，希望你能谅解！”

“我知道。但是，让你和马警官睡折叠床，多么不好意思？要不算了吧，我跟着你们去宾馆睡吧！”卜慌无奈的摇摇头，看着唐占海说道。

“没什么。谁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这个时候还讲这么多干嘛？就你这么定了。你赶紧让你前妻去找一张折叠床，我先让马警官在宾馆休息，他开了一路的车，太累了。我们两个轮班吧。你就在这里好好陪陪你父亲，什么也不要管。”唐占海的话刚一落地，马警官正好走了过来。两人在一边沟通了一下，然后，马警官回了宾馆，唐警官则留在了病房里，陪着卜慌。

四天过后，老人家还是没有挺过去，在凌晨三点钟的时候离开了人世。

处理完父亲的丧事，卜慌跟着唐警官他们回到了监狱。

没想到，刚刚走进监舍，张庆告诉他的一个消息让还没有在父亲去世的悲伤中缓过神来的他险些瘫坐在地上：老天爷啊，我今年怎么这么倒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