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疾光、仆成、临讐

本欲前往甄有拍卖行的疾光，却因宝山集力市外不经意地一瞥，再也挪不开半步。仆成见少主忽然停下，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眼前场景仆成已司空见惯。一个奴隶正被人贩子挥鞭抽打——羽翼族？再仔细一瞧，仆成明白疾光为何停下了——挨鞭子的壮汉头上的黑铁色羽发，竟然与临影一模一样！这十有八九是疾光的同族！看少主睚眦欲裂、几欲泣血的样子，此人跟疾光的关系恐怕还很不一般！

仆成所料不差，那壮汉不但是黑鹰族人，更是疾光的亲舅——临讐[chóu] ！

疾光所见，让他肝肠寸断，几欲当街恸哭！自双亲身死，族人四散，弟弟失踪，这是疾光第一次再见亲人！何况临讐还是母亲的兄长！强忍悲痛，疾光抹抹眼泪，快步挤进人群。仆成怕他冲动，赶紧跟上。

人贩子正高声推销自己的“商品”。观众人一听都大为惊讶——这个羽翼族壮汉竟然是巽空绝的八级魂能强者！如今却落到这般境地，恐怕是他惹上了大麻烦。灵兽山六十强族之间摩擦不断，各种势力大小火拼时有耳闻，但魂能八级强者也沦为奴隶，实在少见！这又不免让人唏嘘……一般人灭族之时都会拼死一战，力尽被俘实属无奈，但这汉子要是一心求死，根本不会被贩为奴隶，他屈辱求存，大概是尚有牵挂。可怜，可叹……

黑鹰一族被灭之时，临讐奋力突围，掩护族人逃走，他虽摆脱追杀，却在重伤之后被人贩卖为奴。艰难求生数年，临讐始终放不下妹妹临嬚和一双外甥，还有其他人的下落，所以屡次出逃。这期间冒的险、吃得苦，不足为外人道。

与自由出卖劳动力的市场不同，奴隶市场另有一套章程。其中明文规定——奴主不得伤害奴隶性命，也不能致其伤残，契约期限一到，或奴隶拿出购买价格一定倍数的赎金买身，奴主就得还其自由。但灵兽山并不是法治社会，私底下违反贸易章程的情况数不胜数。比如契约期未到就转卖，这样的小花招会让奴隶永无自由之日。

等不了长达数十年的契约结束，临讐也拿不出足够赎金，他一心挂念妹妹、外甥和族人，只要有机会就逃。对这种奴隶单方面毁约行为，只要奴主到宝山集控告，就会有一支捕奴队去把逃脱奴隶抓回来任失主发落。

临讐屡次逃走又屡次被捕奴队虏获。多亏他是魂能八级——奴主一般不会对这种上等货色私下动用酷刑——转手再卖非但不会赔本，还有可能大赚一笔。长期出入宝山集力市的灵兽族都知道这是个机会，没等人贩说完，下边就开始有人叫价。

疾光对人贩和叫价者登时露滔天杀意，吓得身边人马上闪出一块空地！多亏仆成及时拍醒他——这宝山集可是有甄有镖军的一支驻扎在此，专门负责维护市场秩序，如果疾光妄动，说不定就会丢掉性命！为今之计，只能花钱把舅舅买下……

咬牙切齿的疾光出了一个远远超过所有人预期的高价，人贩子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款爷，欢天喜地陪疾光到“平准署”签了契约、缴清税费。

等钱货交割完毕，那人贩还“好心”提醒疾光：“这位爷，您可小心点！这汉子本事可不差！我都不知道他被捕奴队抓回来几次了？您可得看紧点！别怪我没提醒您！谢谢大爷照顾生意！小店里还有几个颇有姿色的娘们，您要不要瞧瞧？”

疾光恨不得当场拧掉他的脑袋！强自按下心中愤恨，扭头走了！

就近找了处旅店，仆成忙前忙后安顿下二人随即离开——他还要再去力市看看，说不定另有疾光同族也被贩为奴隶。

临讐被领进旅店。三人刚驻脚，那老仆就解开手铐脚镣，连脖间套索也除去了！他对此诧异非常！

这镣铐其实是一类特殊魂器，专门封住佩戴者的魂能运转，所以只在需要奴隶动手时才会解开。临讐每次逃走也是等这样的机会，当然他都会帮奴主解决麻烦，再客客气气离开。有些奴主被临讐救过，也就任他去了。奴隶救了自己性命，花的钱已经超值回报了——有啥东西比命还重要？

但契约未到期，临讐依旧不是自由身，而且他的运气实在不好，那个挨千刀的奴隶贩子算准了他会跑，私下报告了捕奴队。这下临讐在力市出了名，结果是次次逃跑次次被抓。

就算奴隶贩子不惦记，大部分奴主肯定也会把临讐抓回来。花钱能买到的高手，一般人是不会错过。曾经有个奴主来了个四擒临讐，却始终好生对待他，就是想让临讐安心留在身边。可临讐一日不找到亲人一日不肯罢休，最后那奴主只能把他送回力市。

至于那套索——捕奴队就是靠它追踪逃奴，也是身为奴隶的标识。摘下它，再毁掉契约，临讐就彻底自由了。所以，临讐搞不懂对方进门就解开套索镣铐到底何意？

另一边，临光千言万语不知该从何说起……

看来舅舅根本认不出自己了……数年镣铐加身、颠沛流离的生活把舅舅折磨得疲惫不堪，也苍老许多……看在眼里，痛在心上，临光控制不住，忽然抱住临讐哀嚎恸哭……其中多少辛酸，谁能说清？

突然被人搂搂抱抱，临讐当场大惊失色！这个奴主也太奇怪了！虽说解开了套索，却没毁掉契约，眼下只算半自由，他不敢妄动，万一惹怒对方又把套索给他戴上……再说我跟你非亲非故，你要是死了爹，也不用对我哭吧？……难道是个神经病？或者他有“特殊嗜好”……想到这，临讐一阵恶寒……打也不是，逃也不是——打伤主人可是重罪，万一被告发，不用奴主动手，捕奴队就不会轻饶他！这是临讐亲身领教过才知道的……于是他只能厌恶地推开那怪家伙。

临光哭得昏天黑地，几乎晕厥，被临讐一推，顺势就倒在地上，把临讐吓了一跳！自己并未伤他啊？怎么就倒地不起了？等那老仆回来，可怎么解释？

临光扑在地上又哭一阵，才勉强止住哀伤，哽咽道：“舅舅……您真不认得外甥了吗？……我是临光啊！”

舅舅？外甥？临光？几个陌生又熟悉的词语如雷电般划过临讐心头！他苦苦追寻六年无果，几乎要绝望放弃之时，那些渐渐远去的记忆猛被唤醒！临讐这才仔细看眼前人。

初一看实在觉得陌生非常，但仔细观察，此人眉眼之间确实与妹妹、妹夫有几分相像……

“你……真是临光？”

刚才哭得太凶，临光言语不畅，于是从甄有赐给的锞囊中取出一物来证明自己的身份，那是出生时双亲赠与的金锞方！看到这件东西，临讐压抑已久的感情瞬间成了溃堤洪涛……

等腾渔回来，大老远就听见哭声震天。他没去打扰，也不准备劝慰。被强烈的感情感染，腾渔也默默站在中庭，低首追忆起往事……

翌日，疾光、临讐来找仆成时，大家心绪都已平稳。昨晚两人彻夜未眠，把过去几年的辛酸经历说了个透彻，期间又数度呜咽，几番抱头痛哭。临讐的心情真是忽喜忽悲、大起大落。短短几年，外甥以小小年纪即成就魂能七级，虽然临影下落不明，但临光如此出息——复族有望了啊！

“妹妹，妹夫，你们若泉下有知，当可以瞑目了……”

现在，临讐也改称外甥为疾光少主，私下就跟着疾光称腾渔为三哥。对外，疾光继续做他的少主，仆成仍然是老管家，临讐则以侍卫身份跟从。契约还在，持有人却变成了临讐自己——他执意要留作纪念……

当天下午，一行三人就去了甄有拍卖所。疾光三人选的旅店距离甄有拍卖所不远，不多时即到达。

甄有拍卖所中能上架之物都很是不凡。其中以功能强大、构思独特的高级魂器为主，偶尔还有㞭㟶商会委托代拍的圣器！不过疾光不打算去竞拍圣器，一来他未学也不会学神魂两分法。如今弟弟不在身边，当初掌控飞铠镰的奇迹巧合恐怕不会再现。二来，他没那么雄厚的财力，根本买不起！

多亏仆成、临讐跟着，第一次准备参加拍卖会的疾光才不至于闷头乱闯。

甄有商会、㞭㟶商会的拍卖所都会提前列出一个待拍品名录，提前发放给各强族和大型商会及镖军，其中会有每件拍卖品的详细介绍，时间安排等等信息，以方便他们准备。疾光一行到此，也领了一份名录。

简单扫一眼，仆成发现近几天并无弓箭、短刃拍卖，于是他提议——何不顺道去逛逛“兵市”？

甄有拍卖所就在兵市南边，仅一街之隔。所谓兵市，就是魂器市场。既然拍卖所最近没有可选之物，那就抽空再慢慢研究，先去兵市看看，说不定还真有不错的高级魂器。

疾光本以为见识过甄有军械库之浩大也算开过眼，到了宝山集兵市一看——我的妈呀！三眼都望不到头的好大一片！店铺数量多到令人望而生畏！恐怕用这里的魂器武装十支甄有镖军也完全绰绰有余！

连仆成都被吓了一跳——这跟记忆中的区别也太大了吧！

其实宝山集兵市半年前并无如此规模，谁都想不到㞭㟶族忽然就开始大批输出魂器，兵市生意兴隆之状也就跟着水涨船高。

三人在这魂器海洋中一逛就是十几天。白天看，晚上回去商量。不光研究白天所见，也研究拍卖名录。

光那一堆堆远程魂兵就分了弓弩（枪）炮投五大类，疾光彻底头晕眼花。他根本是这方面的门外汉，哪知从何下手？仆成也一样，好在临讐对此非常熟悉。

“在灵兽山，要说用弓高手云集的，首推羽翼十六族。精通射术的巽空绝四支还创立了一种独特的‘弓操舞’，刃弓就因此而生。”临讐用自豪的口吻向外甥说道，“巽空绝的纵天诀不单单把弓当做远程兵器使用，还可近战肉搏。兵器，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刃弓与弓操舞结合，兼顾两方面优点，因此在灵兽山广为流传，并发展出不同流派。”

在鹰族，弓操舞与本族特点结合，完善出一套新的“纵天诀”，而临讐恰恰就是此道高手！如果不是出了变故，临光也会学到纵天诀，遗憾的是，他尚未接触这门看家绝技就被迫逃命。幸亏有舅舅在，临光可以有机会补上这一课。

有临讐指点，现在的选择就容易多了。枪炮、轻重弩都因为动静太大、不够灵活等缺陷先被排除。而投掷兵器因为刺杀术的发展，令它们的数量、种类多得骇人，足够看个半年数月。疾光暂时没那么多精力，还是先放放吧，况且学会纵天诀，箭矢就可作为投掷兵器，用不着在这些东西上浪费时间。

只剩下弓，疾光本以为事情会简单得多，谁知道仅是弓这一小类就又分了数种，什么刃弓、花弓、破龙弓、无失弓、连火弓、散箭弓、回旋弓……

花弓，在灵兽山民间保有量相当大，但它的流行是因为造型漂亮、小巧轻便。破龙弓威力堪比强弩、重炮，但也继承了同样的缺点。连失弓弹药无限，却是以魂能做箭，没有实体矢簇，无法施展纵天诀。连火弓在前者基础上更进一步，射速惊人，如连珠炮一般，若集火攒射一点，杀伤力直逼破龙弓，却很可能瞬间抽空魂能。散箭弓注重对面攻击，单发威力太小，而回旋弓操控异常复杂……

所以，临讐的意见自然是从刃弓里选。虽然刃弓不像其他弓那样特点突出，却胜在均衡，用弓高手能以高超射术适应各种场合。也唯有选择刃弓，他在羽翼族纵天诀上的经验才能尽传外甥。

这事没啥好商量的了，就选刃弓！

翌日，三人又一头扎进魂器汪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