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灵兽山龙族
酒言不经意的一小步创造了一项七叶世界纪录，他成了借龙战争后第一个踏入灵兽山的龙族。可迎接他的不是欢呼贺喜，而是指指点点、斜视躲避，偶尔还有好事人泼脏水、扔鞋子、砸臭蛋……这是酒言第一次亲眼见识、亲身体验两族矛盾，其深刻程度有点超乎想象。不过他对这些那些排斥、侮辱都不以为意，反倒有点乐见其成。
某种程度上讲，酒言已经是死过两次的人。一次身死，一次心死。曾经被战魔族追杀万里，也做过龙魂领的金龟婿，当过甄有将军的酒言，可谓饱经生死、见识丰富，所以他早不是初出吐火灶的愣头小子，现在这些毛毛雨根本不算个事。况且哪里不分好人歹人？自己在甄有镖军的生死弟兄还都是灵兽族人呢。比起酒言在七年杀伐中的遭遇，脏水、鞋子、臭蛋和流言蜚语不但不会要命，还能帮他打发心中苦闷。
酒言并不是独自承受这些，还有饭话陪着。风雪兽兄姊妹三个，如今只剩饭饭在身边。他也曾经消沉过好一阵子，多亏香仪大帅派人专门照顾。即便如此，酒言振作起来后，见到的饭话已瘦骨嶙峋，完全没了往日威风。
此事让酒言既感动又自责。当初如果不是女王冲锋在前，她不会死——战魔族那一击原本是要取酒言性命……公主也下落不明，后来镖军中有人告诉酒言：公主在净菡那里。他想去又愧疚。比起自己，也许净菡才是公主最好的归宿。女王可以说是因酒言而死，而饭话没了姊妹肯定哀伤不已，却还一直不吃不喝等了主人很长时间……他酒言只想着一死了之，不是自私又是什么？直到离开甄有，酒言都没再见公主。或许有些时候真如宝蓝所说：“不见比告别更好。”
临光、临影兄弟第一次过悬空索走了十天，而酒言踏入灵兽山前，光在悬空索的旅店就住了十天——他得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魂能跌回二级，酒言感觉自己现在脆弱的就像个婴儿。秘法·第三式·焱归心一直没有动手修炼，正好借此机会用用功，顺便思考今后的出路。
四下无人之夜，酒言常把宝蓝书信拿出来重读，一是缅怀，二是揣摩怎么完成任务。信中对酒言今后要做之事仅有短短一句话，其他一概未提，酒言只能自己想办法——可灵兽山的大人物都在哪里？又该怎么才得见呢？他一个魂能二级的小角色，又没龙族给的遣使官文，空口无凭谁会理他？
……
想了多日也没个结果，看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酒言曾经散碎听镖军战友说起过灵兽山一些事情，但要他自己去闯，仍然两眼一抹黑，摸石头过河都不知道从哪下手。他正犯难，旅店老板主动送上门来。
这老板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悬空索上生意难做也好做。难做是因为没有固定人群，全是行商旅人。他们一般尽量赶路，很少停下歇息、食宿，也往往没酒言这么阔绰。而好做则因物价高，一笔生意够吃半月。这就好比山顶货物都是肩挑人扛，悬空索作为特殊区域，物价奇贵！一间面积严重缩水的所谓上房——价格就数倍于炼山，更不要说酒言还选了个单独别院！
旅店老板好不容易撞见酒言这样的款爷，当然想尽办法留他多住些日子。酒言要是能在这里住上半年，老板就能把店盘出去，洗手不干了！谁愿意在天天电闪雷鸣的悬空桥上呆一辈子？
老板人很精明。他不但每天好酒好菜伺候这位带着一头风雪兽的龙族，还努力跟酒言攀交情、套近乎。某日闲谈，客官主动请教起灵兽山之事，老板彻底打开了话匣子。
酒言跟他一聊才发现老板懂得确实不少！
这位灵兽族老者叫青叶，店名之所以叫百竹园，是为了纪念他的老家——灵兽山蔽日竹海。青叶其实是老者的自号，同样有纪念意义。此人出生在青叶族，一个在灵兽山名不见经传的小族。后因蔽日竹海接连发生怪事，屡屡有人暴毙失踪，青叶族不敢再呆，集体迁徙到了宝山集。
那时旅店老板还是个小孩子，因为比较机灵所以有幸入甄有商校，学成即在商会内谋生，数十年走遍灵兽山各地，后离开甄有自立门户。岁数渐大，青叶就想找个地方落脚，谁知道一时开心选错了地方——这悬空索壮观是壮观，却根本不适合养老，无奈当初买下此间店铺耗尽积蓄，只得留在这里。对于酒言问的灵兽山人文地理、区划风俗，青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反正他一把年纪，只想赶紧凑够养老钱换个地方，全不介意一个龙族问灵兽山“机密”做什么。
这一对异族老少聊了几天才尽兴，青叶痛痛快快回忆了一番。但凡人上岁数，都愿意跟后生说道说道自己年轻时的风采，何况还是个龙族小辈当忠实听众？
龙族是公认的七域第一强族，灵兽山其实心底对他们高看一等。不过青叶才不计较酒言是不是龙族——民间仇怨都是大人物造的孽，无论何时何地，老百姓只想趋利避祸、安居乐业。何况两族敌视千年，却没再发生过什么摩擦，这陈谷子烂芝麻的旧账还有些别有用心的人炒冷饭，有意思吗？他一个黄土埋了大半截的人，这点事都看不透，真是白活了。
酒言也所获颇丰。除了感叹老人家一辈子经历的风雨，同情他的怀乡之情外，青叶滔滔不绝、零零散散讲了那么多，总算让酒言有了初步计划，他准备翌日即辞行。
临别之时，酒言执意付了半年房费。他在吐火灶长大，不能为火娘尽孝就帮帮青叶，让老人家早日叶落归根。钱财留身上一时半会也派不上用场，况且酒言年轻力壮，凭一口刀吃饭，实在不行他餐风饮露也饿不死，没什么好怕。
开始青叶坚持不多收。以他行走各地、阅便世事的眼光判断，这个龙族年轻人日后将有大作为。一让再让不免太过虚情假意，青叶索性领他好意，与酒言结为忘年交，还引一家老少相送数里，邀约今后义弟定要去宝山集再聚。
告别青叶一家，酒言心情大好，一身轻松驰向第一个目的地。
白虎山，灵兽族齿爪郡兵符城所在地。听青叶所讲，这里由灵山四帝之一的白虎大帝坐镇。其实㞭㟶大战后甄有镖军撤回灵兽山休整，酒言曾随军到过白虎山，但彼时他身心严重受创，与活死人无异，所以全不记得。此番，他终于可以亲眼见识灵兽山常备军驻守的地盘。
临光、腾渔进灵兽山还要仔细登记，酒言却不用如此，这多亏香仪大帅考虑周到。香仪知道千年来第一个踏进灵兽山的龙族很可能无法顺利通关，所以特地给酒言准备了一张文书，其上有她的签章为证，还写明持函之人是受甄有委托。有这一纸在手，酒言果然没遇到严格盘查——虽然每个灵兽族士兵都把他当危险动物看……
过关之后一路飞奔，不多时，白虎山就渐渐从天际线冒了出来，酒言止住饭话，远远望去……
雄城还未显露真面目，酒言就已经为之震撼不已！那一座座参天巨柱全是擎天大山！山顶台地个个都容得下一座仰天城！一条条山道螺旋而上，云霞雾霭中无数亭台楼阁鳞次栉比，细如丝线、四通八达的云梯栈道将各山相连！这样易守难攻的地形根本不需要城墙！青叶早告诉过酒言，兵符城上空是禁飞区。看来要想攻破这里，也只有空袭一种办法……自己想什么呢？还真把灵兽族当对手了？或者是打仗打太多养成的惯性思维使然？
酒言牵着饭话跟随熙熙攘攘的人流进了兵符城，一路引得无数灵兽族侧目。越观察兵符城，酒言越是心惊！九亿灵兽此言非虚！本以为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兵符城全貌，哪成想，那一座座巨柱山似乎没个尽头！仰天已经是龙族都城，人口数十万，但仅仅相当于兵符城的一个山头！炼山大市规模远胜仰天城，也才几百万人……这兵符城怕是两三千万都不止！真是个让人失语的庞然大物！
第一次走进灵兽山大都会，酒言没来得及细看充满异域风情的灵兽山街巷楼宇，就被层峦叠嶂中矗立的一道虚影彻底吸引！他再也挪不开视线……那东西离得还很远，却透着一股无比厚重又锐利的威压！壁立万仞，贯通天地，直没云端……青叶当初说什么来着？白虎大帝坐镇的一柱山峰酒言肯定一眼就认得出？这么大个家伙，他再认不出来，除非眼瘸！
白虎山可能不如盘龙山高，也不如双翼山奇特，但盘龙山、双翼山难以看清全貌，它们也不是直上直下的擎天柱……面对白虎山，酒言觉得自己渺小的就像只蚂蚁，不！他就是东极海中一滴水！盘龙山下一粒沙！
我勒个去！
神奇！
雄伟！
壮观！
……
上一次酒言见识到如此盛景，是六年前在山海崖。那时他觉得不可能再有任何景观能震撼自己，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山外有山……
呆立原地，仰头观看半天，酒言才恢复过来——脖子都快扭了！酒言看白虎山，却没注意到周围一圈灵兽族在看他……这么一堆人！什么时候聚拢过来的？没见过龙族帅哥吗？以过往经验——招人眼死得快！赶紧溜！
穿过一个个街区、一座座悬空桥朝白虎山进发。酒言很快发现，只要他在一个地方停留几分钟，灵兽族就会像被磁铁吸附的铁粉一样包围他……那架势，活像来了不要钱的马戏团……
酒言尚不明白，他早被心怀不轨的人盯上！一个魂能二级的龙族不足畏惧，而那头雄壮的鹰龟虎价值不菲！一群沿路尾随的家伙正打算杀“龙”越货！
路过某条街道时，酒言终于反应过来情况不对。本着强龙不压地头蛇的低调精神，他不想节外生枝，却被越聚越多、居心不良的灵兽族混混逼得没有办法——要是小爷我还有当初的实力，你们又算个X？无奈，龙落灵山被兽欺，脱毛凤凰不如鸡！他只能躲进一家店铺，打定主意不出去了！待在店里或许安全一些，再走下去肯定出事！
外面的一群“兽辈”还不死心，时不时探头探脑朝店里窥视，却始终不敢进来。虽然不知原因，但这正合酒言心意。暂时性命无忧，酒言漫无目的在店里乱转。
店铺很大，不过除了花花草草，没人来迎接异族客人。酒言看了一会才想起来这是家花店。当初在炼山大市给宝蓝庆生，他曾被甄有三翔拉着去过花店，还从那里买了一盆龙角兰送给爱妻。那龙角蓝长得好像龙族犄角，形状独特；角跟娇谐韵，兰又跟蓝同音。被昆泰一忽悠，酒言就选它当生日礼物了。如今一晃数年，真是宛如隔世……
闻着花店中奇异的香味，酒言的心渐渐安定下来。他先去找寻承载当年美好记忆的龙角兰，结果却发现一堆龙字辈的奇特植物。除了龙角兰，这里还有龙鳞树、龙骨木、龙爪兰、育龙果……酒言原本并不知道那么多奇花异草的名字，只因为细心的店主弄了一个个小牌子放在旁边。
花店里还时不时有客人进来，每个人的反应大同小异。看见酒言先是一愣，然后要么扭头就跑，要么赶紧搬盆花逃也似的闪了……不过临走他们还记得在小牌子旁边留下数额不等的锞钱。
“这是干吗？孝敬你龙爷？那就直接送给我好了，干嘛还取走花卉？不是把我酒言当成了店主吧？”酒言莫名其妙。
外边心怀不轨的家伙还阴魂不散，酒言也不能出去，他索性继续在花店中欣赏。正当他对着那些精心培育、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特植株啧啧称奇，安静的花店里忽然闯进个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