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美梦如初（下）

她轻描淡写的说出了这句重重的话。

刘楷咬着嘴唇，沉默了。

谢慧萍起身离开了座位，朝着门口走去，淡定，优雅。

刘楷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谢慧萍，对不起！”

谢慧萍转过头，笑了笑说:“无所谓。”

然后离开了教室，留下了哭笑不得的刘楷。

刘楷气愤，十分气愤，非常气愤，一脚重重踢到了课桌腿上，然后，钻心的疼痛袭来，他蹲下身来，心疼的抚摸着受伤的脚。呆呆的望着门口……

夜里，刘楷辗转反侧。谢慧萍的身影一直在脑海里，她就那样静静的站着，身着白色连衣裙，裙摆被轻风托起一个美丽的弧度，长发随风飘舞。挥之不去的她，翻来覆去的他。

她说无所谓，只要能在夜里翻来覆去的时候有寄托。

日子不管不顾的走着，刘楷和谢慧萍像是南极和北极，没有了交集。他以为的冰释前嫌并没有出现。两人见了也是径直走过，仿佛对方是空气，隐了形，看不见。

刘楷知道，他看得见谢慧萍，她一直在我的视线里，除了上厕所和回宿舍休息。刘楷像个跟踪狂一样，一天之内竟能与她“偶遇”上百次，想想也是挺疯狂的。

记得韩寒曾说过，为心爱的人或事物留下热血和热泪，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对方的一句“你想怎样”。所以，刘楷豁出去了！

刘楷给谢慧萍写道歉信，早中晚各一封。逢节假日还多写两封。有时他也会写不下去，可是，人是有潜能的，鲁迅不是说过，灵感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用吃奶的劲儿挤，总是会出来点的，他是这样说的吗？好像是的。

所以刘楷挤了好久，终于还是挤出来了。

再不疯狂我们就老了。刘楷要给他的青春留下无悔的绚丽色彩。他不想在他老了以后，回忆往事，会因碌碌无为羞耻，虚度年华而悔恨。

两个月过去了，天气渐渐转凉，可刘楷的热情依旧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火光燃烧了自己，照亮了谢慧萍。他写的信摞起来足有一米多高。

谢慧萍仿佛什么事都没有，一如既往的生活。他写的信难道石沉大海了吗？

那天中午，刘楷叫住了想去吃午饭的谢慧萍。教室里有几个人不识趣的赖着不走，刘楷不是很刻意的咳嗽了几下，他们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坏笑离开了。

谢慧萍依旧是面不改色，刘楷却心跳加速。

刘楷说:“信都收到了吗？”

她说:“嗯。”

“所以你感动了吗，有没有想原谅我啊，我真的是用心良苦啊。”刘楷装作不在意的笑着，夸张的表达着自己的不安。

她说:“舍友们说，你很有才，可以去写小说了，连载了两个多月，也算厉害。”

刘楷感觉被她耍了，怒火中烧。

可谢慧萍却说:“体会到这种感觉了吗？当初的我也是这样啊，气的不行，恼怒的想揍你一顿。”

刘楷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记忆中的那次事件被自己重演，刘楷有生气的理由吗？他应该觉得庆幸，她还未忘记，她一直记得。

“刘楷，我想看烟花。你能帮我实现吗，如果你能做到我就原谅你。”

她的这个请求刘楷终究是应了下来，不管做不做得到。

第二天下午，刘楷背着书包上了教学楼的顶层，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他寻找着许珈的身影。

她就在下面，刘楷大喊一声:“看！”

刘楷从书包里拿出烟花，点燃。他晃动着，叫嚷着。烟花在白日的映衬下有种别样的绚烂。它在天空中绽放出明亮的色彩，可是，他只能感觉到阵阵轰隆。

烟花绚烂，日光依旧耀眼，原来烟火只有在夜晚才会更完美。刘楷看过一部电影《白日焰火》，是个悬疑爱情片。他喜欢它这个片名，多么诗意，又多么的无能为力。我们曾经奋不顾身的爱情，到最后，只是迟暮之年的缅怀而已。

谢慧萍看着，仿佛很是惊讶。下面聚集了一堆人，刘楷看不清楚她的反应，不过，他知道接下来他得赶快走了，政教处的人已经快赶来了。

刘楷匆忙收拾东西，不过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他跟在政教主任身后，头低着，装作无辜的样子。

谢慧萍朝刘楷走来，刘楷眼露期许。

谢慧萍竟说:“无所谓。”

又是这三个字！

刘楷摇头苦笑，突然将她推到墙角，咬着牙，恶狠狠的说:“你一直在耍我，很有意思吧，看我像个小丑一样，你开心吗，开心吗！”

谢慧萍眼里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慌张，转眼便恢复镇定，谢慧萍看向刘楷的后方，她说:“老师。”

政教主任拉开了刘楷，谢慧萍站在原地，不知悲喜。刘楷深深吐了口气，眼角含泪。

她曾说的无所谓，我怕一天一天被摧毁……

刘楷本来应该被勒令退学的，可看在他学习成绩一直是年级第一，加上家长苦苦哀求，结果刘楷被警告处分，在家待了两个星期。

后来，刘楷又给谢慧萍写了封信，信上只有六个字：我们，两不相欠。

时间仿佛抚平了一切创痕。可刘楷知道自己的心已是伤痕累累。刘楷欠她，他还了。

王姑娘是在高一下半学期转过来的，原因无从知晓，可刘楷知道，她依旧是那个王姑娘，他却不再是那个刘楷了。

王姑娘说，我喜欢你。

那是初春的一个午后，刘楷午饭吃完要去教室取些东西。王姑娘静静坐在座位上认真的翻看着课本。见刘楷进来，她抬起头说，你叫刘楷。

刘楷楞了两秒，曾经的那封信，曾经那个深深爱慕着王姑娘的他仿佛被唤醒了。他捂面大笑，她低头不语。

刘楷不知道的是，那时谢慧萍正站在门外，欲说还休。本来欣喜的她重重低下了头，转身离开。

刘楷与王姑娘关系变得密切，可他总是在开心之余，心里有淡淡的不舒服，死活想不明白。

刘楷发现王姑娘变了，她变得“俗气”。她会嫌刘楷给她买的冰激凌口味不好，会嫌他晚自习以后不陪她再学习一会儿，会嫌他打篮球时那一身汗臭，总之，一天磕磕绊绊不断。

猛然间才发现，原来他们都变了。王姑娘原来只是他心中的一个梦。这个梦，你只能远远的观望着，默默看着它绽放美丽。它就像莲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或许，王姑娘一直如此，只是刘楷来的匆匆，未曾了解就陷入了自我的幻想。

后来，刘楷与王姑娘分道扬镳。俗话说，买卖不成情意在，刘楷与她成了好友，一生未变。只是觉得这段时间谢慧萍仿佛蒸发一样，记忆里的这段时间，她领了盒饭，早已杀青。刘楷人生的剧本里，从未缺少色彩，只是没了谢慧萍的日子，心不在焉。

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三年，一切在我心里开的好皎洁。现在倒计时也不剩几天，脚边的纸片，来不及去捡。我只想拉住流年，好好地说声再见，遗憾再见也回不去昨天……

这是一首歌，名叫《记·念》。这是一段岁月，不曾回放。

高三欢送晚会上，刘楷唱了首林俊杰的《她说》。字字真切，情深意长。

“她静悄悄的来过，她慢慢带走沉默……她说无所谓，只要能在夜里翻来覆去的时候有寄托……等到了天黑，烟火才会更完美，回忆烧成灰，现在已经是结尾……”

谢慧萍坐在台下偏僻一角，眼泪被淹没在众人的欢呼中。

结束之后，刘楷跑去教学楼的顶层。看着满天星光，不禁有些恍惚无措。高中就这么结束了，是吗？

“刘楷。”

刘楷回头，是谢慧萍。

气氛有些尴尬，不过，她翩翩而来，裙角飞扬。

她说:“刘楷，对不起。我……”

不等她说完，刘楷便拥她入怀，眼角的泪早已流下，声音有些颤抖，“没关系，一切都来得及。”

她用力推开了刘楷，“不是这样的，其实，我想说，我不是谢慧萍。”

“什么，难道今天是愚人节吗？”

后来，她缓缓说出了那个刘楷不知道的事。

听完故事后的刘楷，久久不能平静，“你是说谢慧萍是你姐，可她被人贩子拐跑了，你改了名字，成为你姐。然后……”

她说:“我在替她活着。”

“你确定你不是在开玩笑。”我不禁有些愕然，“还有，我……”

不待我说完，谢慧萍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物件，右手展开，似有圆形东西出现眼前，“知道这是什么吗？”

刘楷定睛一看，不以为然道：“这不是你的宝贝怀表吗？”

她说:“你还记得？”

“忘不了。”

“送给你了。”

“为什么？”

“这是奶奶去世前给我的，说是那时爷爷攒钱买的，很珍惜。那时的爱情很纯粹，爱了就是爱了。爷爷奶奶经过媒人介绍，一个星期内就办了婚事。婚后虽然偶有摩擦，可依旧相濡以沫。爷爷去世早，奶奶又一个人住，我没事时经常找奶奶玩。所以，我常常把它带在身边。失意时，我会在夜里静静聆听指针转动的声音，无人知晓的夜里，泪水伴着时间缓缓流下，我独自伤悲，慢慢抚平伤痕。渐渐的，我对它有了依赖，它成了我的一个知心朋友。把它给你，也是把我的心给你。所以……”

“咱俩冰释前嫌了？”刘楷暗自庆幸，内心狂喜。

他俩并肩站在天台，看远处夜空姹紫嫣红。

“那你刚才说你是你妹那件事……”

“什么你妹啊！都是逗你的，你以为每个人的人生都是狗血偶像剧啊。”

“是吗，我觉得自己挺像偶像剧男主角的，那么霸道的一拽，拥你入怀。”

“知道我为什么会来找你吗？因为我不想后悔，不想因为自己的矫情而错过爱的人。我觉得相爱的人就必须在一起，哪来那么多的矫揉造作，哪来那么多的多愁善感，哪来那么多的无奈分别。有人说，青春有悔，方才无悔，我觉得那是他太懦弱了。既然可以无悔，那就流尽一切汗水！”

许久以后刘楷才缓过神来，原来，她一直就是勇敢的那一方。还有，她一直都在吐槽自己，谁矫揉造作，谁多愁善感，谁懦弱啦！

烟火声打破遐想，刘楷抬头望着远方无尽的夜，“要是能这样该多好，我和你，在一起。”

“刘楷。”

刘楷回头，是她……

回忆在此刻戛然而止，谢慧萍嘴角带笑，微微摇头，转过身，闭上眼，沉沉的睡去。

繁星点点，秋意浓，夜色阑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