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学海无涯，涯无终日

从记事开始，申笑笑就一直在和他人竞争，幼儿园里和他人争苹果和小馒头，争玩具和手工材料，学前班和别人争谁回答问题时手举得最高，谁是老师身边的大红人，小学开始和别人争分数，争表现，争奖励，甚至开始争颜值争男朋友。虽然总是突然有那么一瞬，觉得很疲惫，很想放下一切，归隐山林与世无争，可惜申笑笑是一个大俗人，一俗到底，绝不回头。

“走吧，女儿，带你到实验小学报名去，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小学生了，这可是妈妈托了关系才进去的小学，不容易啊，你可要好好学。”

懵懵懂懂，申笑笑牵着妈妈的手，跨入了小学校门。记忆中，2003年9月1日祖国和世界发生了什么大事件不记得了，那天的天气如何也不记得了，只知道进了学校，人头攒动，大人小孩每个都满面春风，又兴奋又焦虑，四处奔走忙碌，像极了没头苍蝇。

聚焦镜头，拉近一点，一对母女正在热切的寻找班级，每个孩子的姓名和对应班级都用毛笔写在大红纸上，贴满了老旧教室外的墙壁。“申笑笑，一（1）班”，申笑笑和妈妈同时看到，激动的跑去找教室。看到门头的牌牌上标示着“一（1）班”，申笑笑松开妈妈的手，忐忑的走进教室找了一个空位坐下。

视线里，几个大姐姐忙忙碌碌的给自己发了崭新的书本，一个阿姨和一个叔叔站在讲台上指点江山，很多小朋友坐在位置上叽叽喳喳，左顾右盼，安静不下来。

后来她渐渐弄懂了“班主任”和“辅导员”的含义，她在心中默念：“漂亮的阿姨是班主任，胖胖的叔叔是辅导员。”领了新书，申笑笑一本正经的倾听了老师的叮嘱，然手和妈妈相伴回家。

在路上妈妈高兴的告诉她：“笑笑，我们走运了，分到了一个好班里，听说你的班主任很厉害，有些人还是花钱进了那个班级的呢！”，申笑笑看着妈妈容光焕发的脸，也十分高兴，握紧拳头，暗自下定决心：从现在起，我就是小学生了，我一定要好好学习，长大以后挣钱养活爸爸妈妈！

小学生活漫长而又短暂，我们总是被记忆玩弄，努力回忆，脑海里却只是闪过一幕幕的片段，但那些片段却是深深地映刻在了脑海深处，即使不追踪，也会偶尔没由来的蹦到眼前，撩拨心弦。

校园里的大树郁郁葱葱，数不清的知了藏在树荫里唱响夏日奏鸣曲，不知疲倦。教室里安安静静，不时地有人在打哈欠，翻书页，辅导员从外面进来，搔搔他的光头，在讲台上坐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开口说道：“跟大家说一个好消息，我们班的申笑笑同学在这次作文比赛中获得了一等奖！” 随即，教室里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和阵阵惊叹。

幸福来的太突然，申笑笑彻底蒙圈，傻傻的坐在椅子上乐着，心里盛开了满园的鲜花。之前，妈妈接她放学时，她还在楼梯间和妈妈故弄玄虚，说自己这次肯定能拿第一，还拿这个逗妈妈，她喜欢看妈妈脸上充满喜悦与自豪的表情，妈妈说，如果笑笑能拿第一名，今年圣诞节就给她买个圣诞树。

现在梦想成真了！名誉也好，圣诞树也好，夸赞也好，都有了，申笑笑无比开心，感觉路边上的垃圾都是美的，平时讨厌的同学看着也可爱极了，她要飞奔回家，向妈妈敲锣打鼓的报告这个好消息。毕竟，这是申笑笑的人生里第一次靠自己的努力获得的荣誉奖项，简直照亮了她的人生里接下来的路途。

那一年，申笑笑上小学二年级。所谓福祸相依，申笑笑做梦也不会想到，她的天赋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会变成班主任取笑和剥削她的利刃。

人生如戏，起伏跌宕，大起大落，得道高僧尚且参悟不透，你又怎能指望它按照个人意志平稳发展呢？很不幸，如果时间可以倒退，命运女神给人以重新来过的机会，申笑笑会死活拒绝踏入一年级一班，因为在教室里等待她的，是一个拿着毒苹果的老巫婆。

它如孙猴掌握七十二变，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在胸口上贴着水晶心标志，背地里无恶不作，满班的小孩子都是它的玩偶，它手下操纵的傀儡，顺便还操纵着小傀儡身后无辜的受剥削者，它可以善良到让你热泪盈眶语无伦次，也可以恶毒到让你恨不得把它千刀万剐五马分尸，你想象不到“它”竟然是个有血有肉的人，竟然还是当妈的女人，你会感叹这个世界是不是要走向灭亡了才会出现它这么个异类。

它是变种人吗？它的心是铁打的还是外星人故意植入以毁灭地球的？因为它差点毁了一枝祖国的花朵，那朵花娇艳欲滴含苞待放，即使花儿最终没有发黑腐烂，花蕊却已惨遭虫蛀。它的手上沾满了申笑笑的血泪童年，它就是申笑笑小学六年的班主任，那个欺压打击她六年的女巫。

申笑笑一动不动的坐在办公书桌前，任思绪飞舞飘扬，纵然回忆里的人生破烂不堪，但回忆本身还是妙不可言的，北斗七星在夜空运转，月儿残缺也黯淡，像被蒙上了一层遮面黑纱，轻柔的月光洒在书桌上，也毫不顾忌的洒在申笑笑阴暗的脸庞上，每当回忆起小学的一切，她就会像个精神病人，紧锁眉头，目光空洞，看不到幸福和温暖在她脸上留下的丝毫印记。

申笑笑天赋异禀与众不同，三岁就能记事且记忆力极好，记忆力超强的她却一直是忧虑的，因为她记了十几年的贫穷困顿。

仍记得妈妈说过，娘家是中农，家里喂养了九个孩子，在城外有绵延无边的土地，在屋内有大量的财宝，然而亲家在农村，只有几间茅草屋相互依傍，屋内脏乱黑暗，穷苦的日子看不到尽头，但心高气傲的她，因为不肯接受身边小伙子们的追求，挨到了剩女的年龄，不得不托人相亲谈婚论嫁，最后遇到了申笑笑的爸爸。

当时爸爸是个军人，五官端正，昂首挺胸，一身正气，一心想当军嫂的妈妈不顾爸爸家中清苦，抱着痴心与同情，带着娘家的嫁妆，一头扎进了婚姻的坟墓，差点因为产前大出血丢了性命，生下了可爱的申家孙女。

妈妈说她出生时不知道哭，就知道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冲着别人笑，让人感觉整个世界都明亮了，于是给她起名为申笑笑。那个时候，聪明又果断的妈妈，不顾身为家中老大的爸爸的反对，执意搬进了城里，只为给申笑笑一个光明的未来，没有钱，就四处搬家，窝在出租屋里，爸爸在北京当兵，申笑笑就和妈妈靠卖牛奶相依为命。

记得有一天傍晚，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随即大雨倾盆，狂风呼啸，妈妈去校门口接申笑笑放学，穿着黄色雨衣的妈妈在风雨中费力的蹬着自行车，藏在雨衣里的申笑笑紧紧地搂着妈妈的腰，感受着令人迷恋的温暖和安全感。

车子在风雨中缓慢前移，申笑笑什么都看不见，但她能在黑暗里感受到妈妈沉重的呼吸和一脚一脚蹬车的费力。

终于到了出租屋，申笑笑和妈妈逃也似的冲进屋里，抖掉身上的雨水，“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这时，观察力极强的申笑笑看到了狼狈不堪的妈妈。

雨水把妈妈的面部完全打湿，几缕头发紧贴在眼睛和额头上，皱纹在昏暗的灯光下竟如此明显，那是岁月和艰苦的生活在脸上一刀一刀刻下来的痕迹。妈妈还没有脱下雨衣，在寒冷的夜里被雨水泡的瑟瑟发抖。

小小的申笑笑呆住了，她不知道当时自己的心里是什么滋味，是心疼？是崇敬？还是气愤，气愤命运如此不公，别人的妈妈整天逛街打扮，自己的妈妈却在生活的泥沼里摸爬滚打？

突然，妈妈嗅了嗅鼻子，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大叫一声，然后惊恐的奔进里屋，申笑笑紧紧跟随，却看见妈妈拿着锅盖，一脸心疼的看着锅内。她踮起脚尖，看到锅里静静放着一个烤糊了的羊后腿，那是妈妈为了给申笑笑补充营养在肉摊上低价磨来的羊腿，可是妈妈忙忘了，本来打算熬汤来着却一滴汤也不剩的在炉上烤糊了。

“不知道还能不能吃，”妈妈说着掀开最外面那层黑乎乎的皮，查看里面，最终的结果是不能吃了，不利于孩子的健康。可妈妈还是一脸可惜，舍不得扔，从里面找出能吃的肉塞进嘴里，那样子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独自一人承担做错事的后果。

申笑笑很想上前去拥抱妈妈，可是她没有，她觉得自己应该坚强，和妈妈一样，尽量不去触碰悲伤的弦。她默默的和妈妈一起洗漱上床睡觉，可是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幕幕已经如烧红的烙铁刻在了申笑笑的身上，那是乐观，是顽强，是母爱，那个烙印会伴随申笑笑一生，到死都不会忘。

正是因为家庭的贫穷，申笑笑在很小的时候就树立了坚固的金钱观，她不如伟人视金钱如粪土，在她眼里，一分一厘都来之不易，弥足珍贵。

为了给自己挣点零花钱买好看的本子和笔，不伸手问妈妈要，她开始帮班上有钱人家的小孩写作业，不用动脑筋的作业两块钱，较难的作业三四块钱，作业多了就五块钱，就这样，申笑笑挣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在短时间里挣到了二十多块钱！

她天真的以为，自己很有经商头脑，可以自食其力减轻妈妈的负担了，结果，东窗事发的那一天突然到来。

她的“雇主”外号叫橙子，家里很有钱，他的父母也大方的给他很多零用钱让他打游戏买零食，可是突然有一天，橙子的妈妈发现橙子还向家里要钱说是没钱买棒棒鸡吃，便起了疑心，露出了凶恶的一面。在妈妈的再三逼问下，胆小的橙子说出实情，是自己把零花钱都拿去让人家给他写作业了。

他的妈妈怒火中烧，嚷嚷着要把钱拿回来还要严惩给自家儿子写作业的坏小孩，这么小的孩子都会骗钱了，可不得了。橙妈仗着自己家有钱有势，还经常给班主任开小灶，班主任对她可谓是言听计从，立马把申笑笑叫到了教室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