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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左手11右手12
在一一年还有三四个月就要结束的时候,在所谓夜色的帮衬下,青春就如同一列火车疾驰的奔向远方,不管紧张还是忧虑,作家徐鹏口中的所谓“兵荒马乱的高三”还是来了。周边的同学有的已经开始无限憧憬高三生活,信心十足,都认为自己只要努力,一年后就能欣喜的站在自己理想的象牙塔下。可我呢,却有种世界末日的感觉,要濒临死亡了。拿起笔,丝毫不愿意去写那些可恶的数理化公式,但也写不出任何一句鼓舞人心的句子,写着写着总能让我觉得写得就像是苍白无力的临终遗言。老师也责问我怎么回事,我无言以对,不知该怎么回答她老人家。我钟爱的语文,也像是霜打了的茄子,没有一丁点的兴趣可言。现在我依然记得那时语文老师看我时脸上的表情,无奈、气愤,她摇摇头,叹气声清晰透彻。我知道,我让她很是失望,我也是心有不甘,因为那个时段,只有语文老师对我能还算是照顾有加,自始至终都没有过放弃。
我终归是成了高三里的一份子,起初,一切都是那样的不适应,稚嫩的脸庞许是因为年轻而生动飞扬,柔弱的双肩承受了太多超负荷的压力,此刻我的心像是没有任何活力的枯草,风一吹,四处摇摆。其实在我看来,那就是一种让人难以接受的悲哀和痛苦,正所谓哀莫大于心死。我总感觉身边的同学都那么的神采飞扬,似乎他们都很热衷高三的这种枯燥乏味的生活,每天都能张着大嘴露出一排排牙齿乐呵呵的笑着,丝毫没有我所认为的一丁点忧伤。自我感觉笑容不是那么优雅的人就一味地埋头学习,装出一副很有理想、很有抱负的样子。我知道,他们的那种生活是我极为向往的,我也想像他们一样能让自己高三的生活紧张且充实,但每每想到那些总感觉离我是那么的遥不可及,虽然作为一名理科生不需要这么多外在的条件,只需要低头做题就可以了,但我也仅限于知道而已。
进了高三,我先前那种喜好文字的感觉再一次加深了,我开始痴迷于文字,无论是写打油诗还是写语文试卷上的作文,我都是那么地乐在其中,确切的说痴迷于文字让我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慰和平静。对于一名理科生来说,钟情于文字是极为不利的,更何况是我这种对理科厌倦到骨头缝里的人。尤其是面对数学老师,当他在讲台上神采飞扬的粉笔一挥,不一会儿就能轻轻松松将一道对我们而言根本不知从何下手的题目解答出来,那时给我的感觉,他不是人,是妖,是西游记里走出来的妖魔鬼怪,他的口头禅就是:“这么一带,再这么一划分,这题不就解出来了嘛,如此简单的一道题还用得着让我亲自解答吗?”每每他说完这句话,坐在我身后的同学总给我说,说他有一种“灭绝人性的想法”想走上前狠狠给数学老师俩大嘴巴子。可这种想法却从未兑现过。
在高三的有些时候,我很困惑。本来我的年龄还没到那种矫揉造作的去玩深沉,当然了,以我的水平想要玩深沉,也根本不可能。曾经在那个时段,我以为自己能沉浸在文科的世界里难以自拔,可谁又能想象到最后我走进了一个从未想到过的数字世界,每天面对的要么是数字,要么就是两个球怎么相撞、会产生什么样的物理变化,要么就是研究将两个金属制品丢进酸性溶液中会有什么样的化学变化以及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变化等等之类的问题,我就在这看不到任何希望的世界里垂死坚持,试着去学会忍耐学会麻木学会磨掉棱角内敛光芒。
我在高三的生活逐渐变得像罗布泊的流沙,无数的漩涡将我拉扯着下沉。纵然我知道或许下一秒钟我就有可能被淹没,但我无动于衷,任由周围如水一般的流沙一点点地淹没我的脚、膝盖、胸、颈直至没过头顶。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疲惫,不只是身体还有精神上的,周围的“流沙”让我透不过气来。有时,我做梦梦到的不是所谓的象牙塔的大门,而是无数的方程式扭动着细弱的身躯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嘴里还不停地大声呼喊着“无解”、“无解”。当我感觉到累了,我总想着趴在桌上就这么安稳地睡去,不再醒来,可这种可能性就像是得到一位女神的垂怜一样梦幻。于是,当自己真的坚持不住的时候,我就会选择一个人独自离开教室,跑到操场上,借着操场旁边的路灯散发出来的微弱灯光,仰头看向夜空,久而久之,自己就习惯了这种方式,习惯了这种方式带给自己的感觉,当然了,与其说是习惯了这种感觉倒不如说是习惯的是一种被叫做西斯底里的麻木不仁。归根到底,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那场兵荒马乱的战争,在狭窄的独木桥上激烈的拼杀,最后的最后,和大多数人选择同归于尽。
直到长大以后,如今二十几岁的年纪,再回想起当初的自己,有时候看见生命里那些来路和去路,青涩、张扬、甚至还有一点执着的傻气,像极了电影蒙太奇里的画面,拼凑出了一整个关于高三的记忆,关于青春里的种种回忆,幻灯片似的就这样在我的脑海里渐次闪过,既模糊而又清晰,皑皑岁月里埋藏的那些所谓的不能忘记的往事就这样刻在心上、留在大脑中。
我依然记得,在高三时段的某个下午的周考中,我被周公喊去听课,因为让老师给抓个现行,终究还是没能逃过那两三千字的深刻反省。纵然气愤、怨恨,但就凭我的那点个人力量还不能改变二中高三的那种种“恶习”。至于所谓的“恶习”是二中独有的,那是一种近乎魔鬼般的训练,能帮你练就一身独特的本领,就算是在梦中也不忘解题、做题,几乎能达到忘我的境界。因为这种恶习是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七天一周考,十五天一月考,不仅如此,每个晚自习还能给你“开小灶”,一张张白花花的试卷不间断的出现在你的面前,如果哪天你没看到那种情景,我想那一定是某个学科的老师去开会忘记了要么就是学校的印刷机出问题了。高三的每个学生在饱受精神摧残的同时还要遭受心灵和肉体上的折磨,睡眠时间被急剧压缩到五六个小时,有时还要为了一道五分的填空题而心慌意乱,为了一道可恶的数学题而绞尽脑汁,尽全力去解答,可最终的结果还是被老师的一句:“这道题,你的解答过程太简单了!”而终结。不仅仅是这样,老师们还会时不时的提醒你们,距离那场搏杀的时间已经越来越短了。我曾经无数次地幻想着能逃避一时半会儿,可最后的结局总能让我哑然失笑。
身处在高三的环境里,我无助且迷惘。因为高三的时间是争分夺秒的,就连周围的空气中也时常弥漫着一种叫做火药的味道,稍有一丁点火星,就能引起冲天大火,让你死无葬身之地。高三的那段时间,每天都会重复上演着绝望与希望的交接更换,每个人会在那乏味枯燥的岁月里奄奄一息。那时的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所谓的高考就是上天降下的嗜血精灵,它在一点一点蚕食着我们的肉体、吮吸着我们鲜红色的血液,同时也用它那锋利的魔爪重重地划伤我们的心,然而受益者却在一旁伺机偷笑着。
所谓的高三意味着什么,又代表着什么,那时候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专属于自己的定义,但归根究底,我想还是那高考过后所得到的一张象征荣誉的纸——大学录取通知书。为了区区一张不到一厘米的纸,那时的我们几乎选择了豁出性命,压上了尽可能所有的所有赌注,什么健康、爱好、娱乐、友情、兄弟情,但凡是能够阻碍得到这张纸的事情我们都会将其抛之脑后,可谓是在所不惜。
磨练了近乎一年的时间,那所谓的黑色六月终究还是来了。我依稀记得,高考前的一个星期,学校组织我们照相,就是所谓的毕业留念照片。整个高三的学生不管情愿还是不情愿在那个时间段里都站在了六月的骄阳下,每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夏天里独有的那抹潮红,不知是周边的哪个同学还说了句:“这像是赴死前的最后一张集体照片,带着些许悲壮的表情伪装了天下无敌的气势冲向那座已经是不堪重负的独木桥!”听完这句话,我对这位同学由衷的佩服。当相机扫射出的那一个红点渐次划过每个人的脸颊,然后就听“咔嚓”一声响,类似于古时午门外砍头的声音,定格,最后一群人作鸟兽散,各自离去,几分钟之后,无论是谁就再也想不起自己前后左右分别站着的是什么人了。
我的高三就定格在了那张照片上,那种心情无法言说,纵然对高三有万般怨恨和无奈,但真到结束的时候却又有些不舍了。我想自己还是无法就这样轻易忘记高三的,轻易忘记高三那兵荒马乱的生活的,甚至能随时回忆起每一天每一个小时里所发生的事情,如同低头看着自己手心的掌纹,丝丝入扣。
六月的那几天还是来了,象征着离别,象征着厮杀,无助也迷惘。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厮杀”的前几天,我和我的兄弟们还围着偌大的校园又重新走了一遍,金黄色的夕阳环绕着美丽的校园,平静的美丽和淡淡的优雅,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一切:书香四溢的图书展馆,情义荣荣的教学楼,整齐干净的办公楼,无数次跑动的操场,古朴典雅的礼堂,还有那下课铃声一响便人头攒动的食堂,都留下了我们曾经年少轻狂的身影,只是如今再也不能与它们朝夕相伴了。
我将手里的烟头扔掉,吐出在校园里的最后一口烟草气息,转过头看着站在一旁默默无语的兄弟们,我哑然失笑,对他们说:“曾经我们年少轻狂,做过了太多让我们至今都无法忘记的事情,兵荒马乱的岁月、白衣飘飘的年代已经一去不返,同甘苦共患难的我们,也曾在绝望乏味的岁月里相互搀扶,只是没想到几天之后我们却要在那条狭窄的独木桥上残忍拼杀,这意味着什么?又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辰逸看了看我,说:“小宇,这些我们左右不了,这许是宿命如此,我们只能选择接受!”
浩子叹了口气道:“我们已经没有退路,无处可逃了,只能是奋力一搏!”
那一刻,我看到他门的脸上并不是夕阳照射下的金黄而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苍白,只是没有任何的表情可言。
至于那些温暖而又有些衰微的夕阳此刻已将我们的身躯剪成了忧伤的碎影,留在了这芳香四溢的美丽校园里。
而关于那场残忍的搏杀、那场没有硝烟却依然让人痛彻心扉的战争,我已没有了任何的记忆,多少次想要再次回想,到底在那场战争中我失去了多少?我又得到了什么?我已无从知晓,或许是在经过高三那兵荒马乱的岁月后,我的身心已是麻木不仁。
最终象征着战争结束的号角又一次回响在我的耳边,那是终场结束的声音。随着我的最后一个字的落笔,我知道,这场厮杀、这场没有硝烟却依旧残忍的战争结束了,我伤痕累累。传说中的黑色六月也将会在悄无声息中走过,我们再无力招架,快得让我们感到窒息。当我顺着人流走出考场时的一刻,我回头看了一下,那种感觉无法言说。看着周围陌生的考生渐次走出教学楼,他们的眼神在那一刻变得有些迷离,稚嫩的面孔也在一瞬间变得沧桑且麻木不仁。我忽然想起了他们还有我的那些曾在橘黄色的灯光下奋笔疾书疲惫不堪的夜晚,窗外还有无数孤独寂寞发着惨光的星星,在那一瞬间忧伤灌顶。
依稀记得在回学校的大巴车上,再也没有了先前奔赴考场时的兴奋与和雄心壮志,每个人在经过这场战争的洗礼之后变得冷漠无言且面如土色,每个人似乎都在想着自己内心深处的那叫做心事的东西,而公车上的音乐此刻悠然响起,但我却已全然忘记了那首歌的名字,之后站在我身旁的李哥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告诉我这是水木年华的那首《启程》,我才如梦惊醒,对啊,每个人都已结束了之前的征程,是时候该选择新一轮的路途了,就该是启程。
现在的某个时刻,我也时不时的听听那首歌,但却没有了先前的那种感觉,已是物是人非休了,像极了一句话“只是当时已惘然!”
当一切都结束之后,我走出校园,去了我们曾经无数次逃课去的地方,就是离学校四百米远的土山,它还有一个响亮而又霸气侧漏的名字,龙启山,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取这么个名字,只知道这个地方残留着我们曾经年少轻狂的煌煌岁月。来到山顶,我看到了辰逸和浩子,相对无言,此刻已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我们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远处山脚下那波光粼粼的湖面,之后便将考试用过的笔、尺子还有几张白纸顺势从山顶抛向空中,看着它们四下飘散,而那段拥有着义薄云天的兄弟情义、那些迷惘、孤独、忧伤、绝望以及青春里的爱恋就这么结束在这夕阳照射的天空下,至于浩子口中的那无处可逃的境遇就这样,就这样在微风轻拂、残阳萧瑟中归于平静,青春把脆弱的我们扔在了那个黑色残忍的六月夏天。只有那曾经的希望与绝望,还有彼此拼杀时的场景还能时不时的浮现在眼前,割舍不断。
记得高考结束后的第三天里,我对那些莫名的孤独和忧伤的夜晚的记忆已经残缺不全了,就像是漫天大雾中的玻璃窗,外面的世间百态此刻氤氲成的水汽就只剩下一种叫做忧伤的东西,然后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我的世界里打马而过。
一切都结束了,叛逆的青春、迷惘的高三、纯真年少的岁月都已不复存在,我终于要离开这骂了不止万遍的学校,还有生活过的宿舍,可当真要选择离开了,才明白一切都是那么的不舍与眷恋,我知道,这是最盛大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告别,因为离开了就再也不能回到这个地方上课学习。这种感觉就像是人死去时离开身体的灵魂,带着恍恍惚惚的忧伤和莫名的恐惧。至于那些影子却依然留在空荡荡的校园里,就这么飘忽不定的来回游荡,就像是紫禁城里那久久不能消逝掉的宫女鬼魂,只不过他们嘴里哼唱的不是“奴才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哼唱的是年少轻狂时所唱过现在却已被人遗忘的歌谣还有那唯美的二中校歌:“鲁西小江南,鱼丘南湖畔……”
毕业了,多么疯狂的字眼。之后的每个人都在尽情的释放着自己,K歌、喝酒、网吧打游戏,再不然就是在街道上肆无忌惮的走着,有种死里逃生般的欣喜若狂。直到每个人都疯的再没有一点力气,越玩越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虚,空到让自己感到惊慌失措。后来,我们这群还未摆脱稚气懵懂的孩子就开始唱歌,不停地唱,一直唱到声音嘶哑眼泪都快要夺眶而出。而外边的马路上,几乎全是刚刚参加完高考的孩子们,要么就是三五成群,要么就是成双入对。我们就站在青春的尾巴上静静等待着明天的到来,怀念与眷恋就这样在无法回头的路上静静地蔓延着、消逝着。
此刻印证了不知哪本书上的那句话:尘世丛林中有各种不同的场合,演绎着各种悲欢离合,然而一切又像是一场黑色的电影,随着时间的车轮越往后就越是笑得想要哭出来。
我还记得那次毕业的散伙会上,我们每个人都变得那么的不舍与眷恋,有的同学为了不愿看到这种场景就索性没来参加,至于我则是靠着酒精一点点麻醉着此时此刻已有些衰弱的神经,纵然我不想这样,但那时好像已经身不由己,只能以此来慰藉自己有些忧伤的心灵。
酒过三巡之后,一切就真的结束了。那些同学、那些朋友、那些兄弟终将会朝着各自的方向奔走逃离,带着三年时光的痕迹消散在中国各个城市的角落甚至是全世界的每一个地方。
年少轻狂的岁月,白衣飘飘的年代到底还是定格在那一点上,而那道隔开青春和尘世的大门在十九岁的夏天轰然关闭。我们那甚至可以剖开的血淋淋肉体之后面色苍白的可以数清肋骨上扎眼裂缝的季节就这样迷失在了2012年的骄阳下。从走进二中这个大门到现在,我径自走了三年,三年的时光就这样急匆匆的从我的手指缝间流逝了,我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一个起点,又要如水木年华的那首歌一样,重新启程了。
二零一二年的八月三十日,是个星期四,我要去一所被惯有“鲁西南皇家医学院”的地方学习医学专业,开始选择另一种方式去麻痹自己残弱不堪的神经了。在去报到的路上,车在颠簸中途径黄河大桥,我看着桥下湍急的黄河水,心里五味杂陈,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已经消失的煌煌岁月,在那一刻,我那不争气的眼泪润湿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