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危局（上）

次日清晨，天方破晓。刘留柳看了眼食堂墙壁上的挂钟，急急忙忙地扒了几口饭，便放下碗筷准备动身。洛阳揉着惺忪的睡眼在他身旁坐下，问道：“你这么急干嘛的？我记得你手头没案子了啊。”

刘留柳尴尬地笑了笑，他环顾四周见无人注意，便不动声色地坐回原座。他侧着头，对着洛阳的右耳小声道：“武教把杨博贩毒案交给我主办了。”

洛阳的神经瞬间绷紧，他也用小声提醒道：“我认为这个案子的证据链不够完整，师兄你凡事小心点。”

刘留柳对身旁的师弟向来十分信赖，他听洛阳这么一说，整个人变得紧张起来，道：“我本来就觉得，我现在一个治安民警办这个刑事案件不合适，里面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难道……”

洛阳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猛地一咳，然后端起餐盘挪到了和刘留柳相隔较远的座位。刘留柳虽然一头雾水，但认为洛阳此举必有原因，也就继续待在原处。

当武魏走进食堂的时候，正好看到平时总是坐在一起吃饭的洛阳和刘留柳刻意拉开了距离。他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傲慢地瞥了洛阳一眼，随后满面笑容地站在刘留柳桌前，以关切的口气问道：“怎么样，案情都熟悉了吗？”

刘留柳配合的笑了笑，说道：“嗯，章所写的综合调查报告我已经看过了，这个杨博贩卖毒品的事情证据确凿，我尽快走刑事拘留程序。”

“不止这样。”武魏拍了拍他的肩膀，朗声道：“他还非法持有毒品，这个犯罪行为的取证工作也要做的扎实。”

“这个……”刘留柳挠挠头，说道：“其他证据倒是都有，不过他自己不承认。”

“嫌疑人对于自己的罪行抵赖，这不是很常见吗？你和章所要多努力，争取攻破他的心理防线。”武魏继续说道，“年轻人要有干劲和冲劲，明白吗？”

刘留柳假装明白地道了句“好”，向武魏请示后便下楼去制作笔录材料了。等刘留柳离开之后，武魏端着餐盘坐到了洛阳的对面。“洛阳，年轻人要利用青春，多把心思放在工作上。你天天起这么晚，进步也会比别人慢。钱所最近在警校培训，我负责所里大大小小的事务也挺辛苦的。这样吧，你暂时当一段时间的内勤，到我办公室里和我一起办公。”

武魏说的话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洛阳知道自己无权反驳，便只说了一个字“是。”武魏见洛阳应承的干脆利落，原本准备好的说辞便全都用不上了。他多少有些遗憾地“嗯”了一声，便动筷吃饭。

早上九点整，叶嫣然换上警服准时出现在值班大厅，她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墙壁上悬挂的全所民警照片。洛阳照片的位置正好在武魏照片之下，两个人一个满面红光地堆满笑容，一个表情严肃目光锐利，完全是两种风格的警察。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一个派出所二三十个人都有这么多是是非非，也不知道老爸是怎么管理的了那么多人的。”

早上十点整，武魏向洛阳布置了今天的第三个撰写通告的任务。在这之前，洛阳不仅撰写通告，还检查并修改了四本存在大量问题的刑事案卷以应付法制检查，对两起不满意警情的报警人进行了回访。武魏端起桌上的茶杯，目光复杂地看着埋首工作的洛阳。短短的一个小时，洛阳展现出来的工作效率已经达到了正常内勤的三倍，即使事事由武魏亲自动手，他认为自己也不会比洛阳做的更高效。

当洛阳把第三份通告按照要求发到分局首页的时候，武魏说道：“好，做的都不错。这样，你把分局今年所有的警情都梳理一下，发掘刑事案件线索、寻找社会治安隐患。这份工作没有硬性标准，但我希望你自觉。”

洛阳说道：“是。”

武魏看着洛阳平静的神情，越看越觉得对方傲慢不羁。他有心教训几句，却苦于找不到洛阳的把柄，便负手离开办公室，求个眼不见心不烦。

待武魏走后，洛阳长舒了一口气。他知道武魏把自己调到这里，一方面是给自己增加麻烦，坐等自己的工作出现纰漏。另一方面也是想限制自己的行动，防止自己寻找到推翻杨博持毒的重要证据。

可武魏万万没想到的是，被他刻意孤立的徐壮和特意整治的洛阳，这两个早已撕破脸皮的男人在昨晚相逢一笑泯恩仇，如今甚至成了统一战线的战友。

洛阳查看起自己手机收到的短信，发现徐壮反馈来了重要的信息。

“喂，徐哥。”洛阳走到办公室门口，观察着楼梯的同时和徐壮进行着秘密的通话。“你的意思是，那是一个黑卡，淮海市本地的？”

“嗯。”坐在电脑桌前的徐壮满面都是幽蓝的光芒，他把今天早上抽掉的第四根香烟扔到地上，用脚狠狠地碾了几下，道：“倒是绑定了一个QQ号，不过对方空间设限，昵称叫做神通小哥。”

“神通？”洛阳询问道，“要不要考虑建个小号加好友贴靠一下？”

“这个事情我来做吧，回头我申请个女号，弄点照片进空间，再发几条说说……”徐壮说着说着自己就笑了起来，道：“都是大学玩剩下的。”

“怎么说？”

“哦，以前无聊，我和你李哥他们就建了个女号，天天勾搭同届的男生。有一次，居然把三个男生都约到了同一个房间，哈哈。”

“李哥……看不出来，你们真狠。后来呢？”

“后来？”徐壮尴尬地笑了笑，道：“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那三个男生跑到我们教室找事。我跑的快，结果就你李哥被抓了，被阿鲁巴的很惨。”

洛阳有些伤感地微笑着，选择以沉默回应。

徐壮很快从回忆中跳出，他振奋地说道：“杨博应该会先被刑事拘留七天，这段时间应该足够检察院提捕科做出逮捕决定了。在检察院正式起诉之前，我们还有至少一个月的时间。不过，武魏他们贪功心切，很可能会采用非常办法，我们还是要紧张起来。”

“嗯。”洛阳说道，“这个号码被周蓉蓉郑重其事地收进保险柜里，我怀疑对方的势力一定非同小可，她才会这么重视。”

“周蓉蓉？”徐壮问道，“这个纸条难道不是杨博事先放在保险柜里的吗？”

“我拿纸条上的笔迹和杨博在讯问笔录上的签名比对过了，这是杨博的字迹。他把自己手抄的手机号码藏进保险柜里可能性很低。相反，如果是杨博交给周蓉蓉保管，周蓉蓉把它放进保险柜的，这就说的通了。”洛阳解释道，“神秘女人去周蓉蓉家搜查的时候，周蓉蓉很可能会说这是杨博放进去的。她以为这样说，神秘女人拿不到纸条就会去找杨博，可惜，那个女人有开保险柜的技术。”

“杨博，周蓉蓉，神秘女人，武魏，章琦。”徐壮面色凝重地说道，“这个案子牵扯到的角色都不简单。”

“但我仍然相信，最终胜利的人一定是我们。”洛阳笃定的说道。

离开办公室之后，武魏立刻赶到了审讯室中。这时，刘留柳和章琦仍在对杨博进行审讯。据刘留柳汇报，杨博对本次贩毒行为供认不讳，对之前的贩毒行为则支支吾吾。不过，这都在武魏的预料之中，他唯一关心的问题就是51克冰毒的归属问题。

“杨博，证据确凿，你为什么还要抵赖？”武魏环着双臂站到了杨博跟前，他俯视着杨博，厉声道：“你这个人看起来挺聪明，怎么现在这么蠢？”

“领导，坦白从严，抗拒从宽。”杨博露出病态的笑容，说道：“我帮你们立了这么大的功劳，你们居然还想把我往死路上逼。”

“持有毒品而已，怎么能叫死路？”武魏弯着身子，在杨博耳边低声道：“你只要认了这51克毒品，我就不再追究你以前的贩毒行为了。”

杨博挣扎着、思索着，最后说道：“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武魏走到椅子后面，用双手抓住两个扶手，如妖魔低语般沉声说道：“你的妻子、两个孩子都需要你留下的那笔钱，如果我现在命令属下对你以前的所有案件……”

“我知道了，但是。”杨博威胁道，“如果你骗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朋友，别说你做不到的事情。”武魏拍了拍杨博的肩膀，对刘留柳命令道：“好了，他会认罪的，小刘你把口供做的扎实一些。”紧接着，他对章琦说道：“我向局领导请示过了，两个三等功应该不成问题，你放心吧。”

章琦激动地鞠躬道谢，说道：“感谢武教栽培。”

“你是我们所最优秀的副所长，等你竞聘副科的时候，我和钱所也都会支持你的，好好把握机会。”言罢，武魏走到章琦身边，把右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嘱咐道：“别让我失望。”

章琦闻言，腰弯的更深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