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两项抉择

窗外的夕阳已经半落，余晖从巨大的落地窗映进来，一路跌落在地面上，所过之处就沾染了淡淡的浅色的金。

窗帘半掩，没有光线的地方就是一片昏暗，木暖乔坐在地板上，一半身体陷入黑暗中，出神的望着窗外。

她的脸上一片空茫，仿佛留下来的只是一具空壳。

时隔四年，再次接近蓝亦尘，她依旧不能控制自己的心。这让她茫然失措，这让她怅然若失。

如果不是因为蓝蓝，她可能会掉头就走，不让自己的心迷失。但是现在，面对蓝蓝稚嫩的呼唤，面对蓝亦尘复杂的眼神，她真的觉的自己快艰熬不下去了。

可艰熬不下去就又能怎么样？

她现在怎么忍心撇下蓝蓝一个人再次离开？

铃声突兀的响了起来，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木暖乔动了一下，从自己的思绪里被拉了出来，铃声还在一遍一遍的响着，她慢慢站起来，由于长时间没有活动，身体还晃动了一下，所幸她稳住了。

手机不停的响着，木暖乔在屋子里翻了一会儿，才从抱枕下面找到。电话的屏幕上闪烁着方彬的名字——一个让她愧疚不安的人。

“暖乔，你在干什么，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接电话？”一接通，方彬的声音就急切的传了出来。他很担忧木暖乔这么长时间才接电话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没事。”木暖乔说，但是他的声音沙哑，含糊不清，方彬根本不相信她说的‘没事’。

“暖乔？”

“真的没事，”木暖乔清了清嗓子，声音好多了。他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显得正常一点。“我真的没事，只是有一段时间没说话才会这样，你放心。”

方彬半信半疑,顿了好久终于开口说道：“没事就好，暖乔，这个周末你有事吗？”

方彬的声音有些激动，每次听见木暖乔的声音，他都觉的自己像回到了十七八岁的少年，那种兴奋的感觉，真的很耐人寻味。

人活一生，有一人在意足以喽。

“周末？”木暖乔想了想，现在她就照顾一下蓝蓝，有的是时间，于是开口问道“怎么了？”

方彬顿了一下，放柔了声音说：“没事的话出来吧，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

是有很久了。

木暖乔来到这里就很少见到方彬，前不久蓝亦尘车祸住院，木暖乔衣不解带的照顾着，每天都忙着蓝亦尘，即便有剩余的时间也会抽时间回去看蓝蓝，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方彬了。

想起自己从前都是方彬照顾，心中不忍愧疚。对于方彬，自己一直都当作亲人，哥哥，也正因为如此，她一直都觉的方彬和亲人一样，对自己无欲无求。

可自从上次裴雨说了想让暖乔和方彬在一起的想法之后，木暖乔才真正的意识到，这个无时无刻不守护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其实最想等到的，是自己的心。如此一来，暖乔的阵脚就彻底的乱了。

愧疚，纠结，反省，不安。而她现在的脑袋真的是一团乱。

“暖乔，我们能见个面吗？”方彬那边还在苦等木暖乔的一句回答。她仔仔细细的想了一会，发现此刻真的不合适思考任何问题，除了头疼，她没有任何答案。

索性，木暖乔答应了下来。

“那周末见。”

她也想去见一见方彬，她有很多事要找他，她跟需要好好聊一聊。

方彬又说了一些什么，木暖乔都一一应了，很长时间没有说过话，方彬似乎真的很不舍得挂掉电话，直到暖乔说自己有些累了，有话明天见面说，方彬这才充满期待的告诉她：“那我明天等你，咱们不见不散。”

挂了电话，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木暖乔没有开灯，她有些疲惫，很累，就好像大病了一场的人，就坚持了这么一会。她就浑身不舒服。木暖乔扶着桌面，就这样缓缓的靠在黑暗的桌子上，神色恍惚。

她已经这样坐了将近一天了。

浑身都僵硬起来，可是她仿佛感觉不到，也不算，她只是不想动，不想去管它。

她一直在思考着，从她回来，以保姆的身份应聘到蓝家，接近了蓝亦尘，也如愿见到蓝蓝，再到蓝亦尘受伤住院，都已经过了这么久，她已经渐渐沉溺在了这样的日子里。

这种仿若一家三口的生活，爸爸，妈妈还有孩子。可是，这一切都是假的。

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仇恨已经把所有的爱和回忆中间建了一座无法跨越的分水岭，任她有再多的渴望和幻想，也只能在一次一次的伤心彻骨中，变的粉碎。

从她接受疤痕整容的时候，从她再次回来这个地方的时候，从她告诉蓝亦尘自己的名字叫石巧云，她就知道这一场复仇一旦开始，就会一发不可收。可是，她明明对蓝亦尘恨之入骨，她明明知道这次复仇自己势在必得……

可是心，却很疼很疼。

到了现在，连她自己都疑惑了。在她一次又一次的重复，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的时候，究竟是在告诉别人，还是在暗示自己。

她算准了蓝亦尘不可能认出自己，所以肆无忌惮的暴露在蓝亦尘的眼皮子底下，刚开始听见蓝亦尘对自己说很像他一个朋友的时候，她还是有些紧张的，但是后来就放松了，蓝亦尘根本认不出来，

然后她就放心了，她想着接近蓝亦尘，然后找机会报复他。后来时间长了，她就开始吧大部分精力放在了蓝蓝的身上。

他她开始关注蓝蓝，为蓝蓝做一切事情，她努力弥补着，想一个母亲那样，做母亲该做的，她的确收到了蓝蓝的喜爱，或者第一次见面蓝蓝就莫名的喜欢她，或许是母子连心吧。这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更改不得。

这都在她的算计之中，都是她规定好的，但是，她唯一算不透的就是她自己的心。时光冉冉，当初的那个一心复仇的木暖乔已经渐渐的软化在了细碎的时光里，再也不见。

留下的这个，

木暖乔苦笑，留下的这个，再次爱上了蓝亦尘，或者说，她从来就没用忘记过，只是把它放在了心底最深处，看不见的时候，就告诉自己不爱了。

人们都说，女人的心海底针，木暖乔发现，这句话真的没有错，事到如今，连她自己都看不清楚自己的心，那一片模模糊糊，光与影的纠缠，从来都是难以抉择，

她一直记得蓝亦尘对他做的事，那种痛苦怎么可能说忘记就忘得了的，她恨着蓝亦尘的冷血无情，恨着他的虚情假意，但是木暖敲却是爱着蓝亦尘的，即便不提，他们之间也是有过甜蜜的时光的，夫妻恩爱，那是神仙都羡慕不来的日子，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蓝亦尘都对她下得去手。木暖乔很怀疑，那一段艳艳的时光是不是她自己的臆想。

为了这件事，她费了那么多的努力，回来报复蓝亦尘，其实她心底里是想问一问蓝亦尘的，问问他怎么那么狠的心。

可是这一切都抵不过是时间，就这么一点时间，她就在一次爱上了蓝亦尘，是不是很可笑？

裴雨表哥曾经说过，她一直放不下蓝亦尘，只是因为两个人都是一个人，所以她在心底还对此抱有期望，所以她心软，那个时候的她还没有认清自己，她认为自己做得到，可是结果就是这么准确。

她想到了方彬，其实认真算起来，方彬长相帅气，性格也很好，在她人生最黑暗的时候，是方彬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照顾自己，这么说起来，方彬也是自己的恩人。

世家公子，温润如玉。

方彬一直当得起这个称呼，他可以温柔，对待自己喜欢的人想来有求必应。只要他想，他就可以把自己的恋人宠到天上去。他可靠，对待自己的朋友，只要帮得到的他从不推脱，当初为了自己的至交好友，可以接受一个陌生女子放在自己身边，还是一个神志不清的女人，为了这个承诺，他浪费了太多时间，但是他从来没有推辞，尽自己所能。

他是真的很好，说句不好听的话，帝都愿意追着方彬的女人数都数不清，她木暖乔何德何能可以得到方彬的关注。

她喜欢方斌吗？木暖乔问自己，结果是她自己也不知道。一直以来，方彬一直在她身边，在她刚从蓝亦尘身边逃开的那段时间，陪伴她的只有昏暗，每天的日子都是恍惚的，记忆时有时无，只有方彬，在木暖乔的记忆里，只有方彬的记忆最清楚，那段模糊的记忆里，方彬从始至终都存在着。有关方彬的一切，木暖乔都记得很清楚。说不爱，就凭借这段时光，木暖乔也不敢说自己对方彬没有感觉，但是说爱，木暖乔却不能确定。

她对方彬，感激有，或许还有亲情，但是说爱，木暖乔的心里先前都是蓝亦尘，那时候刚刚得知一切的自己只有这一个执念，到了现在，心里还是只有蓝亦尘。

木暖乔已经习惯了方彬的陪伴，习惯了有什么事就像方彬寻求帮助，习惯了方彬存在。这已经是一种习惯了，轻易改变不了。

裴雨说，不管是她或者蓝亦尘，只要有人陪在身边，就可以放下那份念想，蓝亦尘不可能，那就你来。

就比如方彬，跟方彬在一起，然后彻底划清楚跟蓝亦尘的界限。

木暖乔做不到，她没有办法选择，因为爱，她没有办法离开蓝亦尘，而因为习惯，她也不愿伤害方彬，因为恨得太深，习惯又太久，辗转反侧，她只剩下整夜的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