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月色无边

沈草草暗暗吐舌,说道:“那也要看跟什么人在一起,有心情才会看月亮看星星。”此话一出,她就想起那一夜,与常叶挺对望烟花的夜晚,也是星光灿烂,月色无边。

文术注意到她一瞬间情绪的转变,不自觉中流露出的悲伤叫人心疼,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说道:“睡不着吗?”

沈草草点点头,突然很脆弱,眼睛里的泉水直冲眼球,倾泻而出,为了不让文术看到,她侧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软弱轻声悲伤的说道:“师父,你怎么就没教我怎么从失恋中走出来呢。”

文术不说话,他又何尝不知道这种单相思的感觉是何滋味,锥痛刺心,他都不曾从中解脱,又怎么教会她学会释然。

只好说道:“若是实在难受,跟我回山上去吧。”

沈草草坚决的摇头:“不,我不要离开他,就算,”轻咬嘴唇,含进一口泪水,继续说道,“就算他不爱我,我也想陪在他的身边,偶尔能看他一眼也好。”

文术轻声说道:“好。”她比他勇敢,就让他最后再帮她一次吧。

三天后,大清早,春兰慌慌张张的推开沈草草的房间门,看到沈草草惊讶的抬起头,拨弄琴弦的手指悬在空中,最后一个音符发出美妙而凄缓的声音,讷讷的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沈草草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说道:“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发生了什么事?”

春兰神情忧伤,沈草草看得出来是在替她担心,心下咯噔一跳,强烈的不好的预感冒出来。

“公主,昨夜文先生被小姐的护卫杀了。”

沈草草只觉得耳朵轰的一下,有些失聪的错觉,半响,摇了摇头,问道:“你说谁死了?不可能,前天我看他还好好的,他又没有得罪过谁,怎么会死呢?不,不是,那个字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春兰面露担忧,赶紧扶住她摇摇晃晃的身体,小声提醒道:“公主,你注意身体。”

沈草草推开春兰,沉声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春兰讷讷的说道:“具体的事情不知道,暖欣居已经被王爷封锁,任何人不得入内,我是偷偷打听到的,昨夜,文先生闯进暖欣居要刺杀小姐,结果被保护小姐的护卫错手杀害,今早已经死了。”

沈草草推开身前的琴,冲出门,向暖欣居跑去。到了暖欣居门口,被墨玉拦住,沈草草盯着暖欣居关闭的大门,冷声说道:“让开。”

墨玉抬起手臂横在沈草草的胸前,微动了眉头,说道:“里面发现了刺客,为了公主的安全,请公主立刻回去。”

“放屁。”沈草草厉色的看着他,抓住他的衣领,发出的声音几不可闻的颤抖:“你说谁是刺客?里面谁死了?让我进去。”

墨玉面色有些白,复杂的看着她。门被人打开,常叶挺站在门内,看到沈草草的时候面色并无惊讶,对墨玉说道:“让她进来吧。”

墨玉犹豫了一下,终是把手臂放下。

沈草草得到了许可,走进去的身体抖得更是厉害,却还是坚持走进去,春兰在前面领路,直接进了暖欣居的侧房,推开门,一股血腥冲面而来,沈草草一个哆嗦,就看清床上躺着的人的面容。

眼泪冲眶而下,青朗站在床边,看到她进来闪过惊讶后,让过身体。

文术的面容祥和,就像是睡着了,安静的躺在床上,身上的被子整洁的铺满了整张床。血腥从被子下面一点点的散发。沈草草突然不敢上前,头脑有些眩晕。

常叶挺见她晃了晃,赶紧伸手扶了她一把,被她狠狠的甩开,她直扑床上,伸出的手指颤抖着执意的探到鼻下。

“是谁?是谁杀了你,你起来,你快点起来,你怎么能死,你不是要回山上吗?我不拦着你了,我早就想好了放你回山上,以后你又可以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再也没有丫头烦你,你起来啊,你现在就走,你起来啊。”

沈草草失声痛哭,掀开被子,抓住尸体的衣裳喊着。常叶挺赶紧扶住她,说道:“草草,别这样,人死不能复生,你这样师父更难过。”

沈草草左手挥开他,右手上前一巴掌,拍的一声惊呆屋内所有人,常叶挺侧着头,面色微动,疲惫的脸上清晰的印着无条痕。

沈草草隔着泪眼愤恨的看着他说道:“为什么?为什么杀了他,给我一个理由。”

常叶挺面色失措,慌张一闪而过,看着她,说道:“这只是一个误会,夜里太黑,师父误闯进来。”

“常叶挺。”沈草草忍无可忍的喊住他,咬牙道:“你还要骗我吗?师父怎么会闯进暖欣居?为什么要闯进来?这里保卫森严,为什么就要杀了他?”

常叶挺墨色的眼眸深不见底,说道:“草草,你先冷静一下,这件事确实有许多的误会,我会查清楚。”

常碧云在青萝的搀扶下走进来,看了看常叶挺又看了看沈草草,也劝说道:“草草,这都是我的错,我当时不知道是文先生,还以为是——采花贼,我——”

沈草草冷笑,事到如今也不想再粉饰什么,冷冷的看向常碧云,常碧云一顿,弱弱的低下头。“采花贼?你可以再编好听一点的借口吗?”

常碧云进来,常叶挺只是瞟了一眼,面色不愉,站在沈草草一步之遥。常碧云讷讷的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草草,你要怪就怪我,不要怪叶挺,他什么都不知道,昨晚他根本没来暖欣居。”

常叶挺皱了皱眉头,沈草草冷笑,视线转向他,后退几步,心道真的是男情妾意啊,夜夜笙歌。

闭上眼睛,半响,睁开眼睛,看着常叶挺说道:“你都多少天没有回芸香园了?真是一个大忙人啊,今日怎么有时间回来了?呵,姐姐的身体怎么样了?还病着吗?我这还有好几幅药,包治百病,保证药到病除,哦,就是不知道姐姐想不想要,这治好了以后还怎么半夜把人叫走。哎呀,说错了,怎么是姐姐呢?这一声姐姐叫的好奇异,不知道是亲姐姐的姐姐,还是二女侍一夫的姐姐。”常碧云惊讶的表情下掩藏不住的得意。

沈草草自圆自说,常叶挺大惊,一早的冷静土崩瓦解,恐惧直上心头,心沉到万丈深渊,浓墨的眸子再也掩饰不住惊慌,喊了句:“草草。”

沈草草看着他的眼睛,两行清泪滑下,轻笑一声,自嘲地说道:“你一直把我当傻子,可怜我还不知道,一心一意的对你,甚至反驳了师父的意愿。”

转过身,抚上文术平静的脸庞,哽咽的说道:“我早该答应师父,回到山上,远离一切。无妨,现在我带你回家。春兰,麻烦你帮我叫一辆车过来。停在王府门口就好。”

常叶挺身体剧震,上前几步,说道:“你要带他的尸体去哪?你一个女人要怎么安葬他?我已经命人去准备葬礼,死者已矣,我们让他安息吧。”

沈草草摇摇头,眼神羞愤,说道:“你觉得我还愿意待在这里吗?多待一会我都嫌脏!”

常叶挺哑然,只知道要留住她:“你听我解释,一切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不知道你误会成什么样,但是听我说,我保证,从你嫁给我起,我再也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一个坚持要走一个乞求的挽留,青朗内心震惊,他一直都是常碧云的专属大夫,他原本有多知道常碧云对于常叶挺来说是个多么重要的存在,至今才知道,王府的另外一位堪比这位还重要。

看到沈草草的面色,已经知道事情无法挽留。常叶挺已经乱了分寸,语无伦次甚至是乞求她留下。

“公主,当务之急,是先安葬文先生,让他安息。”

常叶挺抓住沈草草的手腕用力,有些疼,沈草草也不挣扎,说道:“不用了,春兰叫来马车,等我现在就走。”

常叶挺心知她现在听不进去任何话,只好退步,说道:“给我十天时间,十天之后若是不能给你满意的答复,我——你再要离开我决不阻拦。现在就让我帮你把师父安葬了。”

沈草草看到常碧云变形的面容,冲动的一时没说话,只当是默认。常叶挺立刻命人安排了文术的身后事宜。

青山石,春风徐过,野花竞相绽放,鸟语盈盈,绿树葱葱,美景环绕,却是悲伤逆流。沈草草披麻戴孝,跪在坟冢前。

文术的葬礼很快结束了,已经过了约定时间九天,后事已经安排好,常叶挺除了必要的时间出现,并不见踪影,只是命人保护着沈草草。

沈草草跪坐在自己的小腿上,白色的裙衣在清风中瑟瑟飘动,发带在颈项和脸庞见随风荡漾,神情悲伤,脸上的泪水早已干涸,水印在双眼下更显得疲惫,眼睛忧伤的看着石碑。

墓碑上刻着“文术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