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孤独感

到底隔着多远的距离，是不是就像地球和太阳，明明可以看见它，可以感受到它的温度，还可以穷其一生绕着它旋转，可就是无法靠近它。

天气越来越冷，雨水也变得多起来，卿庭不再经常加班，冬天天黑的快，天气又冷，公交车的下班点比夏季早了半个小时，他怕赶不上车，也怕晚上肃杀的冷风。

他买了两件短款的羽绒服，十分厚实，一穿上就感觉一股暖气上下萦绕着他，他不喜欢戴围巾，感觉一围上围巾，整个人就矮了一大截一样，还像只乌龟。

但莫莉莉送给了他一条围巾，说他浑身上下就缺一条围巾，她送他的是质量极好的羊绒围巾，手感很好，而且非常暖和。这是她的一片心意，卿庭不好拒绝，虽然她把吊牌扯了，但他知道这条围巾价格一定很贵，又让他为难了，再还给她肯定是不礼貌的，可是自己又围不惯围巾，把它放着堆灰尘也觉得可惜，再说了，莫莉莉要是看他不围她送的围巾，肯定会知道他不喜欢，保不准又琢磨着送别的可能又是昂贵却没用的东西，他还是忍忍吧。

莫莉莉也给荣树送了礼物，但那份礼物让卿庭觉得莫莉莉太过分了，竟然是一根跳绳，卿庭无法想象莫莉莉是什么心理，她还能一本正经的跟荣树说:“我觉得送你一根跳绳实在是太妥帖了，跳绳可以在家跳，不用大冷天的出去跑步，而且可以随身带，到哪儿跳哪儿，又简单又方便，最适合冬天减肥的人。你也该减减肥了，你看你的啤酒肚，跟怀胎十月一样，人家怀胎十月还没你这么大呐，一个大男人挺着大肚子，太难看了，所以，这个冬天，你要加油减肥，还有，少喝酒。”

一些同事实在忍不住了在窃笑，又怕荣树听见，只能憋着。在这件办公室谁不知道莫莉莉早看上卿庭这个老实巴交的小秀才了，写的好诗，又会做广告设计，模样清秀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虽然沉默寡言不善交际，但是个实在人，而荣树，五大三粗喝酒成痴，不过倒是个直爽仗义的人，而且还是个富二代，有自己的酒厂，他来这儿上班为的就是莫莉莉，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有时候爱情也就像一个食物链一样，一环扣一环，谁也解不开。

荣树看着办公桌上那包装着跳绳的精美盒子，那似乎像摆在桌子上一个垃圾，他迫不及待的想扔掉它，他的十指紧紧按在桌子上，克制内心的冲动，看了一眼莫莉莉，沉沉的说:“恩，我很喜欢，谢谢。我去一下洗手间。”

他走的很匆忙，像真的憋住了一样，走之前，他瞥了一眼卿庭桌上的羊毛围巾，那仿佛是一束耀眼的光芒，刺得他紧紧闭上眼睛，一张脸痛苦的扭曲着。

莫莉莉，多么残忍的女人。

卿庭把围巾叠好塞进礼盒，放到莫莉莉的办公桌上，面色似有不悦:“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受不起。”莫莉莉拿起盒子十分讶异地看着卿庭，问:“怎么啦？刚才你不还接受了吗？怎么现在又要退给我？”

卿庭没理会她，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坐下。卿庭的拒绝让莫莉莉很生气，这也太没面子了，她把盒子扔到卿庭桌上，生气地说:“你不能反悔，你已经接受了，这个东西就是你的。”

卿庭拿起盒子，淡淡的看了莫莉莉一眼，“如果你不要我就把它扔了。”莫莉莉急了，她走过去用力的拍了一下卿庭的桌子，吼道:“卿庭，你什么意思啊？”

卿庭看了看荣树桌子上面的那个可笑的盒子，又看着正是气头上的莫莉莉，扯扯嘴角，说:“不如你也送我一根跳绳吧！我也想减肥。”莫莉莉有些莫名其妙，但转而就愣住了，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见莫莉莉还是不知所云，卿庭也不想拐弯抹角了，他看着莫莉莉，眼神凛冽，语气苛责:“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不错，所有人都得围着你转？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理所当然受到关注和包容？是不是也觉得你想要什么就得得到什么，你说的都是对的，你做的都是正确的，别人的感受别人的自尊都是不重要的，你可以随便践踏，只要你愿意，是吗？莫莉莉，你真的就不懂得怎样尊重一个人吗？”

那是他第一次批评女人，从前他跟女人说话都要脸红，现在他有勇气和她们说话，更有勇气批评她们，这个巨大的改变让他自己都觉得惊奇。

他有些气喘，不再看她，怒气和紧张在胸腔里上蹿下跳，他难受的想冲出去。他知道他身后有一双眼睛看着他，可能是怨恨的瞪着他，真是如芒在背，她会做出什么举动？会不会把他打一顿？或者从此绝交，可她的所作所为真的让他太生气了。

莫莉莉回过神来，她发现眼睛异常难受，原来早已蓄满了泪水，眼前那个人的背影已经变得模糊。她想现在就跑出去，但这也太像小女人的所作所为了，她应该撂下一句话，不能说是反击也证明不了清白，但好歹也让他知道她才没有被他批评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快速的调整了一下气息，说:“你什么都不知道，还在这里胡说八道。”她听出了她的声音里有一丝哭腔，赶忙从办公室跑了出去。

她现在心情不好，才不管什么上班不上班的，跑到街道上准备打的回家。天阴沉沉的，冷风呼呼的刮，眼泪被逼了回去，身上一股热气在升腾。宽阔的马路上私家车来来往往，却很少看到有的士，即使有也是有顾客的。她现在有点后悔没学驾照，才会每天上班下班都搭荣树的顺风车，才会和他关系越来越近。

她想到卿庭，觉得气愤，他居然敢批评她，还把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加在她身上。他觉得她在嘲笑荣树，不顾及一个男人的自尊，也觉得她送他们两个人的礼物不公平。

她承认是不太在意荣树的感受，也可能怠慢了他，但并没有嘲笑他的意思，他们彼此太熟悉，荣树就像他的亲哥哥一样一直保护着她，宠爱着她，她绝对没有半点嘲笑他的意思，是真心希望他能够瘦下去，毕竟肥胖对身体不好。可能她的用词不当，可是这一直是她和荣树之间的相处方式啊！别人不会理解，她和荣树理解就行了。

要说礼物不公平，在外人看来确实不公平，但荣树是富二代，而且他也有自己的工厂，他从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卿庭不一样，他是个穷屌丝，没钱只能节省，大冬天的脖子露在外面吹风，哪里会舍得买一条这么好的围巾。她并没有偏袒谁，只是他们都不懂她的用心良苦罢了。

莫莉莉刚走一会儿，荣树就进来了，依然阴沉着脸，像随时准备对谁发起进攻似的，让人畏惧三分。他看到莫莉莉空荡荡的办公桌又看了一眼卿庭，阴鸷的目光让卿庭不寒而栗，背脊一阵发凉。

寒冷的冬天依旧在城市里肆意横行，没有任何要消退的迹象。从前每到冬天卿庭就非常担忧，他租的那个狭小简陋的房子，没有一点取暖设备，而那时他也买不起任何的取暖设备。只要到了冬天他的屋子里总是寒气逼人，像站在大街上一样，更是难以入睡，即使把所有的衣服都盖上，有时候那双脚还是从深夜冰冷到天明。

他也不愿意再回想从前，因为现在就很好，他虽然向往荣树那个大房子，但他并不是想一步登天的人，今天比昨天好，这就是生活的一个进步。现在，他买了一床新的羽绒被和一个电热毯。有时候还能阔气的开一整晚空调，再不怕彻夜的寒冷。

卿庭洗了澡以后还会用一下电脑，一般都是在查阅一些资料，或者时间充足还会看一个电影。他看到桌面上一个名叫初遇的文件，点开看看，里面的几首小诗歌映入眼帘，又勾起了他绵长的惆怅。这些诗是为她而写，可是她可能永远都不会看到，也不会知道，他的痴迷他的狂热只是他一个人的情绪，没有影响任何人。

卿庭退出到首页面，点击了删除，立马跳出是否删除？是还是否？卿庭沉沉地闭上眼睛，用力的按了删除键。总以为把与那个人相关的东西删除掉就能彻底的从过往中逃出来，却不知记忆是永远无法删除的轨迹。

可是心里并没有感觉轻松，倒反而觉得心情愈加的沉重，像失去了什么东西。每当他心情不好时就会写些散文和诗歌把他内心的难过忧伤用文艺的语言表达出来，只要完美的表达出来了心里就会轻松很多，这也是一种发泄的情绪，现在他把它删除了，文字承载的所有痛苦和煎熬又原封不动的回到了他心里，多么奇怪，像是需要一个东西来承载他的悲伤，不管是人还是物，只要它在，他的悲伤就可以分它一半，可如果他消失了，他的悲伤也就也就无处存放了，他需要一个人懂他，懂他所有的喜怒哀乐。

难道有了文字就不会觉得孤独吗？不，依然是孤独，碎骨噬心的孤独。每当他工作回来踏进这没有温度的房子时，那种孤独感就从房子的每个角落全部涌向他，他感到压抑，却无能为力，努力的给自己找事做，或者在洗澡时还会唱一两首歌，让这间空荡的房子有一点声音；或者会立即打开电脑放一两首歌，把它调到最大声，他才感觉自己不是一个人。他悲哀地发现，年纪越大，孤独感越强烈，所以他恨不得每天都加班，至少在公司里，他知道肯定有人也和他一样在努力的工作，有人在默契的和他一起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