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争名
（愿逝者安息。）
洛阳回到车内坐在了副驾驶座上，叶嫣然拧动车钥匙正想发动汽车，却听洛阳开口道：“等等。”叶嫣然以及不知何时坐在后座的吕老同时把目光投向了洛阳。
“这次行动虽然没能抓住她，不过我也获得了两条重要的线索。”洛阳打开车内置的顶灯，从公文包里拿出夹板、A4纸和一支素描笔，随后，他在叶嫣然二人惊诧的注视下，稳稳运笔，高效地完成了一幅人像素描。
叶嫣然接过画作，仔细观察着。洛阳是从人脸的三角区域开始作画，逐步向外推进。黑色的线条在白色的纸张上漫步，往往寥寥数笔就将一个人面部的局部特征勾勒的栩栩如生。
“应该可以基本反映出嫌疑人的相貌特征了。”洛阳环着双臂，描述道：“女性，二十岁左右，家境极好，善用右手，经受过正统的武术训练，但实战经验很差……”
“我最惊讶的还是这个。”叶嫣然晃了晃手里的纸张，问道：“你居然会作画？”
“把这个叫做画实在是抬举我了。”洛阳拿过纸张，折叠后塞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他说道：“这只是把速记的人体特征转化为2D图像的一种技能，不仅细节上十分粗糙，也并不具备一副画作该有的神韵。换言之，这就像是尸检照片一样的东西。”
“虽然你作画的技术没有达到专业水平，但是这幅画的细节处理绝对是卓越的。”吕老开口评价道，“如果不是亲眼看你作画，我无法相信画面中各器官间那么精确的距离是你用肉眼丈量的结果。”
洛阳望向窗外，有些感慨地说道：“这是警校一位老教授教我的技能。”
“不过，她长得挺漂亮啊，而且家境优渥，我不明白她做这种事情的动机是什么。”叶嫣然托着腮，秀眉微蹙，讲道：“不像是黑吃黑。”
“她的装束像是在模仿猫女或者黑寡妇，或许，她是想当个侠盗吧。”洛阳耸耸肩，说道：“有钱人家的孩子贪玩都这么有创意。”
“不过她还是违法了。”叶嫣然询问道，“该怎么做？”
“这个世界上最不缺少的就是疾病和犯罪，医生和警察永远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我们作为个体，只能一个一个去处理眼前的问题。”洛阳拿出抢夺过来的纸条，说道：“这个手机号码被杨博储藏在保险柜里。多亏了那个女孩会开锁，这才让我能够有此收获。现在，我们先把情况整理好向领导汇报，由他们来指导接下来工作的开展。不过，武教应该会安排我们对杨博继续审问，同时安排人手对这张纸条上的号码进行解析。”
“杨博还有审问的必要吗？”叶嫣然见洛阳已经系上了安全带，发动轿车逐渐加速驶向高架入口。
洛阳看着窗外飞快掠过的路灯，解释道：“杨博只承认这次贩毒行为。现在他的交易对象已经被抓，所有犯罪证据都已落实。他难逃法网，但也有重大立功表现，刑期不会多长。另外，我们没有他以前贩卖毒品的证据，他是不会承认的。这张纸条，将成为重要的突破口。”
“嗯，有道理。”叶嫣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急道：“周蓉蓉怎么办？她应该知情吧！”
“我们没有证据。”洛阳有些惋惜地说道，“所以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了。好啦，具体的事情回去向领导汇报后再说，我们暂时先不要操心了。”
叶嫣然点点头便把注意力全部转移到驾驶上了。淮海市的穿城高架错综复杂，像是一条分支极多的江河。道路两侧的圆灯散发着明亮的光芒，在黑夜中显得格外耀眼。警车在路面上快速的奔驰着，红蓝两色的警灯闪烁，为白色的车身染上了梦幻的色彩。
回到派出所内，洛阳直接找到武魏，首先把自己遇到神秘女子的经历做了详细的汇报。武魏的神情忽明忽暗，连洛阳一时也无法分辨他现在到底持怎样的态度。
“嗯。”武魏开口了，语速像是老驴拉磨般缓慢，道：“你说的虽然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没有任何直接证据作为支撑。反过来说，如果要证明这51克冰毒是杨博的，就非常简单。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明白我的意思？”武魏微笑着看着洛阳。
站在办公桌前的洛阳作沉思状，这让武魏看到了主宰事情进展的希望。他热情地指了指旁边的沙发，道：“坐下说，坐下说。”
洛阳闻言后乖乖就坐。他的左右手握在一起，低声揣测道：“武教的意思莫非是？”
“你们三个民警、两个辅警，根据群众匿名举报的线索，在犯罪嫌疑人杨博的车内搜查出51克冰毒，合理合法、铁证如山啊。”武魏继续说道，“再说这个杨博，他本来就是个毒贩，你说他持有冰毒又不是冤枉他。现在啊，杨博过去的犯罪行为我们无法证实。今天他要进行的毒品交易不仅被我们挫败了，他还有重大的立功表现，要是不算上持有这51克冰毒的罪名，法院最后对他的判刑是不是太轻了？作为一名警察，我们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吗？”
洛阳见武魏态度明确，知道劝他改变主意毫无希望。洛阳一收唯唯诺诺的态度，字字铿锵地说道：“作为一名刑警，我认为办案应该实事求是，不仅不能冤枉好人、放过坏人，也不能让嫌疑人背负不白之冤。我确定，这包冰毒不是杨博所有，但现阶段，我确实没有证据证明。如果武教还是执意要把这51克冰毒按在杨博的头上，那么我申请退出本案的调查，或者，我会在通案会议记录上写下我自己的意见。”
“啪！”武魏猛地一拍办公桌，站起身对洛阳怒目相视。此刻，洛阳端坐在沙发上稳如山钟，而武魏虽然气势汹汹，但身体却在微微的颤抖。他尽力克制住怒火，以尽可能平静的口气说道：“洛阳，你还年轻，很多东西还要好好学习。”
“平常的事情，我绝对服从领导安排。”洛阳缓缓起身，微微低头说道：“但这件事触及了我的底线，恕难从命。”
“刚才章琦成功将杨博的交易对象抓捕到案，同时查获了大批冰毒。我准备向上头申请两个个人三等功，你和章琦一人一个。”武魏坐回沙发里，他一边揉搓着自己的肚皮，一边眯着眼说道：“你看，我对你还是很照顾的。”
洛阳苦笑一声，惋惜道：“很抱歉，辜负您的期待了。”
武魏冷哼一声，挥挥手示意洛阳出去。
洛阳沉默地走在下行的楼梯上。刚刚的对话看似简单，实际上则宣告着洛阳正式站在了教导员武魏的对立面。这样所造成的直接结果就是，洛阳错失了一枚三等功徽章以及年底评优评先的可能性。在他走在二楼通往一楼的楼梯上时，徐壮正好从下向上走去。两个男人的视线恰巧对上，都看出对方心事重重。
洛阳客客气气地道了声“徐所好”，徐壮也礼貌的回应。两个人擦身而过的瞬间，徐壮突然开口叫住了洛阳。洛阳诧异的转身抬头看去，正见徐壮转身下望过来。
徐壮道：“我听武教说了，晚上的行动非常成功。根据我多年的经验，申请两三个三等功问题不大。杨博是你抓的，你也是主审人之一，不出意外的话，你也能获得一个三等功，恭喜啊。不过……”徐壮犹豫了几秒的时间，小声说道：“一定要小心武魏。”
洛阳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随后，他突然笑了起来。洛阳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实，这个案件应该是由你来负责的，我想他临时把你抽走……”
徐壮抬起手止住了洛阳接下来的话，他讲道：“潜规则这种东西，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我习惯了。我现在主要的追求就是办好每一个案子。”
“对了，你不是该回家休息了吗？”
徐壮摇摇头，道：“我想到了一个疑点，越想越睡不着，就来核查一下。”
洛阳从口袋中取出了一个纸条，偷偷地递给了徐壮，说：“这是从杨博的情妇家里找到的。我没有向武魏汇报这件事。”
“嗯，你已经向我汇报了。”徐壮把纸条攥在手心，说道：“符合流程。”
洛阳微微一笑，正色道：“谢谢你原谅我。”
“我想通了，我其实并没有资格怪你。”徐壮真诚地说道，“还有，我不得不承认你之前的表现太出色了，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成为一名出色的刑警。”
洛阳怔了怔，随后解脱般的笑了起来。
在武魏的办公室内，章琦和刘留柳并肩而立。他命令道：“这个案子由刘留柳作为主办民警，章琦你作为负责案件的副所长要全程跟进。”
见刘留柳面露难色，武魏冷冷的说道：“有什么问题吗？”
刘留柳知道问的是自己，身子猛一哆嗦，道：“没有！”
“好。”武魏用食指点着桌子，道：“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这个案子给我办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