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月满江水 前世莫追

南瑶抬眼看着一片灰蒙蒙的天际，仿佛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南瑶裹着狐裘暖衣靠着房门，手中一支竹简，上面是她离开之前埋在白术府上的一颗棋子，对于白术她十分的谨慎，那个曾经是她的导师的男人，所以当她对上那个男人的时候，她并不敢轻易看低他，那个男人教会了她那么多，她自然是不敢轻敌，她用手磨蹭着那支竹简，眸中没了慌乱，更多的是处变不惊的波澜，她平静的将一支传讯的竹简放在了灵鸽的爪子上，面色平静，眺望着远方的模样，楚秧来的时候便是这样的模样，只是他也在空气中隐隐的察觉到了一些东西，像是来自那个女子……楚秧皱起眉头叹了口气，琳琅，他心底默念这个名字，说起来他有太多对不起琳琅的东西，可是他别无他法，不爱就是不爱。

远处的那个女子遥遥的看着楚秧的模样，只是楚秧却没有看向她，她没有失望，她仿佛已经习惯了，习惯了楚秧的忽视，习惯了她爱着的男人，只看着另一个女人，她的死敌——瑶月，卫琳琅目光平静，她守望了那么多年，习惯极了，甚至连痛都不会再痛了，仿佛她是人间一个看客，看着他对南瑶爱的深沉又伤痛，卫琳琅垂下了眼睑，她的眼中爱恨模糊，平静的像个漂亮的人偶，只是她微微颤抖的模样才能让人觉得，其实她也难过，颤抖，可是那个她爱的人，并不这么觉得，楚秧还是远远地眺望着南瑶，那年灵虚峰下惊鸿一眼，整条命都交到了她的手中，可惜，楚秧叹了口气，太可惜了，他还是没有将她捧好，可是他又矛盾着，对于琳琅，他满怀愧疚，可是他陷入南瑶里，深深不可自拔，就像当初，洛焚要杀琳琅的时候，他终究还是于心不忍，才替琳琅挡了那一剑。

“君陌……”卫琳琅开口呢喃道这个名字，还是一样的感受，她忍不住的想要去抱住他，可是她现在还不能，她明白，即使他当初帮她拦下了洛焚的那一刀，可是不代表，他就能够原谅她当年的所作所为，可是其实……她也不能原谅，不能原谅自己居然让他察觉是自己做的手脚，想到这里卫琳琅的脸色隐隐的阴沉了下来，“瑶月，你为什么不能死呢?你为什么……一定要活在这个世界上，与我争呢?”卫琳琅颤抖的说道，她一直遮盖着的斗篷开始脱落，终于她的脸整个露了出来，只见是一片狰狞的伤痕，她的右脸上有着三道扭曲的疤痕，将她阴郁的脸衬托的更加可怖，只见她颤抖的抚摸上自己的的脸颊，仿佛是被触动了什么开关一样，卫琳琅颤抖的泣不成声，这也是她恨着南瑶的原因之一，她曾经的容貌，并不输给南瑶，甚至在她之上，可是如今……卫琳琅的恨意蔓延开去，她的眼中闪过猩红色的阴霾，恨意包裹着整个人，黑红色的阴暗气息将她包裹了起来，“瑶月，明镜八寻，我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你们……”卫琳琅恶狠狠的说道，随后眯起了眼睛，如同一个居高临下的君王一样，她看着远处的君陌，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即又灭了下去，她转身又披上了斗篷，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离开，她还不能出现在君陌的面前，卫琳琅捂着右脸颊上的伤痕。

南瑶看着天空一点点的放晴，只是阳光照射在白茫茫的雪色之上，雪融化之后更是寒冷，南瑶不经意间打了个寒战，曲临江也站在远处看着南家的情况，洛焚被菩提镇压着并不能够出关，他受了洛焚之托来这里看着南瑶的情况，只是他对于瑶月，总觉得是死敌一般，所以他只是远远的观望着这一切，也看到了楚秧，他的眸色冷了下来，当年瑶月的事情一出，他随着洛焚来找卫琳琅报仇，是楚秧自顾自的撞了上来，否则也不会害的洛焚半入魔道，成为如今这种半魔半仙的模样，曲临江早就知道了卫琳琅回来的事情，对于这个女人他十分的忌惮，君陌和洛焚，天命和瑶月，都是天界能够数一数二的仙人，却被她一个灵修戏耍于鼓掌之上，若说她的心机单纯，把他杀了他也不信，曲临江眯起了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嘴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阿琪，这次若是我帮你保住了南家，你又该如何谢我呢?”曲临江淡淡的说道，他看着大雪化开的模样，转身也离去了，至于太子，他并不觉得他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你是说，太子身边有两拨不一样的人?”南瑶听着九惑的情报皱起了眉头，太子身边的两拨人，有一波她太熟悉不过了，皎然身边的护卫，隐秘至极，甚至连她也只知道皮毛，看来这次卫岚是下定决心要动手了么?南瑶垂下睫毛，也是下了血本了，南瑶的眼中突然闪出一丝的斗争欲望，“看来皎然这次也是下了血本了，卫岚还是太急了，皎然也拦不住他了。”南瑶幽幽的说道，随后将手中的纸条用火烧成了灰烬，她抬起眼睛看着远处的山脉，“那另一路的人是谁的人?如果有一路是皎然的人，那么另外的人呢?”南瑶幽幽的问道，她的眼底一片沉静，犹如暴风雨来临之前一样，她看准的便会死死地缠着不放手，南瑶垂下眼睑一抹难耐，皎然，她默念这个名字，这个让她恨着的爱着的的人的名字，那是她的姐姐，南瑶突然就这样掉下一滴泪来，打在手中的竹简上，将皎然的名字化开。

“回不去了，南瑶，你不是皎洁，你是南瑶。”南瑶这样低低的说着，“阿惑，通知九念，宫里的那些手段也应该备好了，总是要……有备无患。”南瑶说的平淡，却硬生生的惊出了九惑一身冷汗，他知道这样的南瑶是怎么样的，冷静的，沉稳的，工于心计，活在黑暗里，算计着一切事情，可是九惑什么都不能说，他低低的点了点头，便安静的退了下去，南瑶突然叹了口气，用手帕捂着嘴巴，呕出了一口鲜血，她看着那一抹猩红色，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她在宫里的所有准备，是为了有备无患，她是真的对卫帝动了杀心，可是她却不忍，她的于心不忍，可是若是真的到了那样的地步，她只能对着卫帝痛下杀手，即使那是她的姨丈，南瑶深深吸了一口气，垂下了眼睑。

“你还是心软了。”突然一个声音想起，南瑶警觉的看了看四周，只见一个蒙着红色面纱的女子立于木栏杆上，“还是像以前一样呢，瑶月，伪善，虚荣，又善妒，可是为什么呢?”那个女子猛地凑近到南瑶的面前，她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南瑶，“君陌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女人?瑶月，你什么都比我好……”那个女子揪住她的衣领，南瑶立刻掐了一个阴阳诀，红色荧光将那个女子弹开在地上，她脸上的红色面纱掉落，露出了可怖的右边脸颊，南瑶猛地睁大了眼睛，她明明，重生之后再没见过那样的面孔，可是她就是能够十分肯定的认定，眼前的这个女人，便是卫琳琅，她定定的看着被弹开的琳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们两个就这样对峙着，只见卫琳琅突然大笑了开去，“哈哈哈哈，瑶月，怎么了?不认识了吗?才多少年的时间，你就不认识我了吗?”她站了起来，慢慢的将她的面纱带了起来，不管过了多久，不管她的脸怎么样，在瑶月面前，她总觉得她的容貌还是要声她一筹，“你忘了我吗?瑶月，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瑶月，你不记得了吗?我是琳琅啊。”卫琳琅笑着说道，就如同她们的第一次见面，那个漂亮的琳琅也是这样笑着对她说的，“瑶月，我叫琳琅，卫琳琅。”那个记忆里的女子这样对她说。

“……你想干什么?”南瑶咬紧下唇，皱着眉头问道，她并不觉得琳琅的来意善良，只觉得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如今看来，她的直觉并没有错，南瑶看着卫琳琅，还是记忆里的模样，只是脸上的伤，让她曾经美艳绝伦伦的那张脸，毁了，彻彻底底的毁了，南瑶心中弥漫一股酸涩，她不明白，心中那种失落感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卫琳琅，还是为了……她自己，“可是我，不是瑶月。”南瑶淡淡的说道，她的眼神没有看向卫琳琅，而是垂下了地面，“我是南瑶，我是……南瑶。”南瑶说道，却惹来卫琳琅的一阵哄笑，她知道瑶月转世轮回之后成了一个官宦小姐，只是……这也不过是她的自欺欺人罢了，卫琳琅面纱下面扬起了一个笑容，她抬着下巴，一如以前那样，骄傲的，高傲的模样，看着南瑶，那样的眼神让南瑶退无可退，仿佛逼上了绝路一样。

她说：“瑶月，你为什么还要活着?”南瑶听罢，突然心中大动不止，就如同灵魂生生的被撕裂一样，她体内的灵力又开始迅速乱窜，猛地从体内炸出了一个圈，卫琳琅想要靠近的身影被弹开，重重的摔在地上，一口血喷出，衬得她的脸看起来更加妖冶，南瑶体内的第八重禁制突然被冲破，磅礴的淋漓一泄而出，她的皮肉开始爆出细碎的血痕，看起来可怖极了，可是卫琳琅的眼中却闪过一丝疯狂，她仿佛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笑得停不下来，“报应，哈哈哈哈，真是报应啊!!瑶月!当年因为你，明镜害我容颜尽数毁去，如今你……哈哈哈哈，真是天道好轮回，如今你也是这副可怖的模样，你觉得，就以你现在的模样，君陌或者洛焚，会多看你一眼吗?啊哈哈哈哈哈，瑶月，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卫琳琅如同诅咒一般的话语在南瑶的耳边回荡着，她眼神近乎疯狂的，看着瑶月的脸，就如同当初她的脸被毁的时候一样，可是突然她的笑声就戛然而止了，“瑶月，是我对不起你。”她突然低声说道，神情恍惚，悲从中来，“可是我从来都不觉得我做错了。”卫琳琅又说道，她看着南瑶的脸颊，目光闪烁，仿佛回到了曾经的那个天界第一美人儿的时代，“我们两个，一个为了情，一个为了爱，谁都没有错，只是你……有了那么多，却还要跟我抢，月儿……”卫琳琅的眼中涌出鲜艳的红色，只见她的眼中流出了血泪，妖冶至极，却让人望而生畏，“这么多年了，我好恨你。”卫琳琅说。

南瑶平复了那股灵力之后才开始喘息，她听到那句恨意之后却突然抬起头，两个人的目光这样交汇，南瑶的平静和卫琳琅的恨意，她突然有些累了，这么多年，她想尽方法的想要去对付瑶月，可是结果总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她付出的反而更多，卫琳琅有些累了，她转过身，漂亮的白色裙子划出一个弧度，她侧过头，某种尽是冷意，“瑶月，你什么都比我好，可是你什么都要和我争，我恨透了这样的你，可是瑶月……曾经的卫琳琅，也是真心把你当做朋友。”卫琳琅淡淡的说道，说罢便转身离开，如同她来时一样，高傲的，居高临下的，倨傲的离开，南瑶却突然笑了，还真是……和原来一模一样啊，琳琅，南瑶这样淡淡的想着，嘴角的笑意却无论如何也勾勒不出来，她想起了琳琅的那句我好恨你，又想起她最后说的那句，真心的，当过朋友，真是……讽刺到家了，南瑶垂下眼睑，嘲讽似的笑了。

“其实啊，琳琅，我也……很透你了。”南瑶呢喃的说道，她闭上了眼睛，将与卫琳琅所有的曾经全部抹杀，她是南瑶，而卫琳琅，还是卫琳琅，南瑶睁开了眼睛，什么都没有改变，她一口血喷在了眼前，第八重禁制强硬的冲开，方才裂开的皮肤已经愈合，可是血迹斑驳的留在了脸上，令人望而骇然，曲临江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景象，他带着些许惊讶，挑着眉毛看着南瑶狼狈的模样，“啧啧啧，瑶月，原来你也有这样狼狈的时候。”曲临江依旧带着讽刺的开口说道，“那又如何?”南瑶不轻不淡的回了一句，她抬起血迹斑斑的脸颊，直直的朝着曲临江看去，“曲临江，你又是，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的说我呢?那天晚上，比我更狼狈的人，是你才对。”南瑶残忍的笑了，她缓缓地开口，只说了一句话，便让曲临江的笑意戛然而止，脸上是止不住的恐惧。

她说：“曲临江，无论是天命还是南琪，不是你的，永远都不会是你的，就像他算得卦一样，一脸十六卦，都说他命中无你，虽然他改了天命，逆了天道轮回，可是曲临江，你觉得，天道被逆，所犯之人，哪个又是能有善终?我就看着你，到了那些时候，还会不会比我更狼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