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苦中作乐（六）

一个星期过后的一天，卜慌和高风正坐在电脑前面校对新一期《育新周报》的版式，其他几名服刑人员也都在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有的在写稿件，有的则在整理和修改其他监区服刑人员送来的稿件，各自忙着忙着各自的事情，而林正疆则一个人穿着黄马甲，站在门口，百无聊赖的“站岗放哨”。

自从有了自己的办公室，再加上监狱给他们配备了办公桌、办公椅等设备，卜慌和他们的小报编辑组才真正有了办公室的样子。而经过卜慌等人的不断努力，《育新周报》越办越好，在全省监狱系统整出了名堂。特别是近段时间以来，省监狱管理局以及其他兄弟监狱的领导多次来监狱参观、取经，对《育新周报》赞赏有加。而《育新周报》迅速成为了海福监狱对外宣传的一颗窗口，成了海福监狱在整个监狱系统的形象工程。为此，监狱长和政委没少表扬卜慌他们。特别是教育改造科的韩科长，隔三差五的就会来一趟，帮助卜慌他们解决了不少的困难。《育新周报》之所以能取得这样的成绩，是与韩科长的大力支持分不开的。

为此，卜慌对于韩科长心存感激和敬佩。有时候他还会想，等有机会，一定会好好的写一篇文章，把韩科长的事迹好好宣传一下。即便是听了林正疆跟他说了那件事情之后，他对韩科长能否做那样的事情也是心存疑虑。

韩科长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呢？卜慌不止一次的对自己说。

“警官好！”

正在卜慌和高风聚精会神的校对版面的时候，林正疆的一句近乎吼叫的“警官好”把他们两个吓了一跳。两个人赶紧放下手头的活儿，立正站好。

肖监区长和唐警官陪着一名陌生的警官走进了卜慌他们的办公室。

“大家都停一下手里的工作。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监狱刚刚上任的教育科科长李警官，今后，你们小报编辑组就直接接受李警官的管理了，大家欢迎！”肖刚说完，带头鼓起掌来。

卜慌一边附和着鼓掌一边看着面前的这位新科长，心里咯噔一声：看来，韩科长真的是出事了！

不知为什么，不慌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惋惜？失落？还是其他？卜慌自己都说不清楚，只是觉得心里乱乱的。

“大家好，我是监狱新来的教育科科长，我行李，大家叫我李警官就好了。咱们《育新周报》办的不错，在全省的监狱系统都出了名，我在荔城监狱工作的时候就听说过。韩科长因为工作需要调离了现在的岗位，由我来接替。希望在今后的工作中，大家能像以往一样，有什么困难就说，有什么事情就讲，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支持大家的工作，争取把咱们的小报越办越好！”李科长的话刚一落地，林正疆第一个带头鼓起掌来。

在小报编辑组转了一圈，看了看刚刚排好版的《育新周报》，这位李科长就和肖监区长一起走了出去。

等肖刚他们走出办公室，整个小组的服刑人员都纷纷议论起来。

“韩科长为什么调走了？这个人虽然有些严厉，但人还是不错的，对我们的工作也挺支持。唉，有点可惜了！”

“算了吧，我觉得韩科长早就该走了。一天没个笑模样，就像我们欠了他多少钱一样。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一看到他心里就会莫名其妙的发抖！”

......

......

听着大家的议论，卜慌和林正疆相互看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整整一个上午，卜慌再也没有了干活的心思，甚至在吃午饭的时候，他都没有心思吃饭。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韩科长到底怎么了？他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下午刚刚上班，卜慌坐在办公桌前修改稿件。这个时候，肖监区长突然来了。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拍拍卜慌的肩膀，向着门口努努嘴，然后走出了卜慌他们办公室。

卜慌见状，赶紧跟在身后跑了出来，然后跟着肖刚向民警值班室走去。

“怎么样，今天上午的事情感到很惊奇吧？”还没等卜慌坐下，肖刚便拿出一包烟扔给卜慌，然后笑着问道。

卜慌打开肖刚扔过来的香烟，拿出一支递给肖刚，然后自己也点上一支，这才坐到椅子上看着肖刚：“监区长，这是怎么一回事啊？韩科长为什么调走了呢？他是高升了还是调到其他监狱去了？”

“少跟我装糊涂。我就不相信林正疆没有跟你说过这件事。你跟他的关系就差穿一条裤子了，你当我不知道啊？”肖刚看看卜慌，笑着说道。

被肖刚一言中的，卜慌感到不好意思。他微微一笑，岔开了话题：“肖警官，自从你当上我们三监区的监区长以后，你来我们小报编辑组的次数明显减少，对我们的事情也不关心了。为了这事儿，我们整个小组的十几名服刑人员都对你有意见，让我有机会跟您说一下，如果时间允许，多来看看我们！”

肖刚笑笑，无奈的摇摇头：“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啊，这么大个监区，事情千头万绪，我哪还有时间到监区来看你们？再说了，《育新周报》是监狱教育改造科主管的，我们三监区只是代管一下，所以，没必要天天来。还有，唐警官不是天天跟着你们吗？有什么事情跟他讲是一样的，需要我出面的话，他会告诉我的！”

“哦。对了。您还没有跟我说呢，这个韩科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林正疆跟我说过这件事情，但他只是轻描淡写，再说了，对于道听途说的东西我也不怎么相信。您今天没有什么事情吧？有时间的话跟我说说呗！”卜慌一边不好意思的冲着肖刚笑笑，一边讨好似的递给肖刚一支香烟。

“怎么，难道你还想把韩科长的故事写成一篇文章，登在你们的《育新周报》上或者是投到省监狱管理局的《新生报》上吗？”肖刚接过卜慌递过来的香烟，笑着说道。

“我哪敢啊！第一是关心。韩科长带了我们这么长时间，对我们的工作也非常支持，所以，对于他的去向，我们这些服刑人员关心一下是可以理解的；第二，如果他真的是出事了，我们真的替他惋惜。一个对工作如此负责、兢兢业业的人，竟然因为生活中的这些小事栽倒了阴沟里，确实划不来。至于写文章，至少现在我还不敢！”卜慌看看肖刚，一本正经的说道。

“说句真心话，韩科长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人。我大学毕业后来到监狱工作，认识的第一个人就是他。从此之后，我们一直在海福监狱工作到现在。他从一名普普通通的狱警成长为现在的教育科科长，我则成了基层监区的监区长。说实在话，我们都付出了很多。你们是服刑人员，但还有刑满释放的时候，可我们呢？一生都要奉献给监狱。因为行业特殊，监狱一般都建在比较偏僻甚至荒凉的地方，远离大城市，远离时尚，别说跟同龄人一样享受现代、温馨、浪漫的城市生活，就是回家一趟看一下老婆孩子都非常困难。再说了，整天跟你们这些服刑人员打交道，时时刻刻处于危险之中，生命无保障，家人提心吊胆。真的，做一名监狱民警真的很难，更别说混个一官半职的了！”说到这里，肖刚第一次在卜慌面前露出了真情，他唉了一声，看着卜慌苦笑了一下，无奈的摇摇头。

卜慌没有说话，他赶紧拿出一支烟递给肖刚并亲自给他点上火，然后坐在椅子上说：“来监狱两年多了，我亲眼看到了你们监狱民警的不易，感同身受啊！可是既然这样，韩科长为什么不能好好珍惜自己的前途呢？他还年轻啊？”

肖刚看看卜慌，反问道“你在犯罪前已经官至副处级，已经是领导干部的级别了。当初你的年纪也不大呀，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呢？”

卜慌被肖刚的话憋了一个大红脸，不好意思的对着肖刚笑了一下。

“现在这个社会是一个人心浮躁、物欲横流、一切向钱看的社会，说难听一点，就是一个笑贫不笑娼的年代。在这样的环境下，如果一个人的信念不坚定，不能严格要求自己，随时都会犯错误，并且会因为这个错误丧失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甚至大半生的幸福。你是如此，贾喜是如此，高风是如此，张医生是如此，韩科长不是如此吗？想一想，又可恨又让人心疼和惋惜啊！”肖刚看着卜慌，语重心长的说。

卜慌无奈的笑笑，看着肖刚：“按道理来讲，你们监狱民警天天和我们服刑人员打交道，像我们这种例子就是很好的反面教材，他韩科长应该知道啊，为什么还会这样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首先可以肯定，监狱民警也是人，只要是人就会有欲望，即便某些欲望不能有。拿你们服刑人员来讲，都知道失去自由的痛苦，都知道坐牢的不易，可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二进宫’、‘三进宫’甚至像赵文这样的‘五进宫’呢？这才是你应该考虑并要形成文章的东西！”

说到这里，肖刚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高风现在的情绪怎么样？他对象的结婚报告监狱管理局已经批下来了，监狱准备近期就把这件事情给他办了，不知道他的想法是怎么样的？”

“您就是今天不问，我也要向您反映这个问题。最近高风的情绪不是很稳定，压力很大，主要原因就是他对象闹着跟他结婚的事情。他这种情绪已经影响到了小报的日常工作，排的版面经常出现不应该出现的错误，您看......”

未等卜慌把话说完，值班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只见林正疆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对肖刚说：“报告监区长，我们小组的高风不知为什么突然哭了起来，怎么劝都劝不住。您看怎么办呢？”

“你们谁跟他吵架了还是打架了吗？”肖刚皱着眉头问道。

“没有啊，大家都在自己干着自己的活儿，谁也没有理他，他就突然莫名其妙的哭了起来！”林正疆一边说，一边抓起桌子上的香烟，不客气的拿出一支点上吸了起来。

“你们唐警官不在吗？”肖刚又问道。

“唐警官一直在，刚才被马警官叫走了，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高风就发疯了！”

“把他带过来，就说我叫他！”肖刚冲着林正疆挥挥手，不耐烦的说道。

见林正疆走了出去，肖刚转头问卜慌：“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卜慌一头雾水，皱着眉头不解的回答道：“不知道啊，他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