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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病重

作者:悠商 | 发布时间 | 2016-09-26 | 字数:3060

紫荆关隘墙最上面的一层有一处平台,商牟烛词最近有个习惯,闲暇时总会去那里发呆。离开王城时,他曾挥毫,落尽了一场似假还真意。而今独于这凉夜里,远逃故地,仿佛能越过千山万水,重见心中所念之人往日的巧笑倩兮。

月走云飞,三千华发随衣袂摇曳,壶中的清酒淡香冷冽,他眼眸明灭,一饮而尽的是随风霜乘虚而入的相思寂寞。

更深露重,长风四起吹散漫天星辰,人生油灯将尽,而夜色无垠。

想当年,也有似这般,小园深径人独立,那时公子宛如画,回眸待风华。而如今,相思万里已成沙,悲白发衣宽,心字成灰仍念她。

边城一夜秋风起,她可曾想君千里迢迢忧无衣?可曾心系他何时功成归故里?

商牟烛词苦涩一笑,笑自己徒劳痴惘,既然已无归期,便不该盼她还有牵念。

“藏希,若此后不能陪你,莫怪为夫。”一腔心事无处诉,唯有低喃自语。

掺在酒里的药效开始发作,他额角渐渐渗出汗珠,苍白的脸上也终于泛起些微的血色,若叫不明就里的人看上去,到仿佛还是从前那般丰神俊朗奕奕神采。

宁远站在隘墙下犹豫再三,不知道是不是该将央谷未末领兵前往西凉途中遇刺一事告知商牟烛词。

虽然陌上霸下部成员相互交换消息的速度甚至快过走驿路八百里加急的军情传递,但毕竟央谷未末所在之地与幽州相距甚远,再如何快,也终究还是需要些许时日。故宁远前一刻收到的是十几天前从那边穿来的消息,并不知道央谷未末此时已经脱险。

宁远不禁面露苦涩之意。帝后情深是好事,可偏偏这两位主子的性子都执拗的紧,为了对方不惜自己的性命。这便让他们这些夹杂中间的人难办了,说与不说都是错,既怕没等一方有个三长两短另一方到先急出个好歹,又担忧一再瞒着,若日后当真出了事可如何交代。

可饶是如此,最终他一咬牙还是决定将此事隐瞒。因为他实在不敢想,单是前些日子听闻央谷未末御驾亲征便已是急的当场昏厥,使得病情更是日益严重的商牟烛词,若是再知晓心心念念之人眼下所处的险境,是否还能经得住担忧牵挂,不会就此倒下一病不起。

“不好交代就不好交代吧。”宁远心里想着,转身便要离开,他知道,商牟烛词这时候不想被打扰。

“你不禀告殿下了?”原本等在不远处的沈时见宁远没有上通向隘墙的台阶,反而是转身折回,便小声的开口询问道。

宁远缓步走到沈时身前站定,顿了一下才开口:“依殿下如今的身体状况,怕是再经不起刺激了。”

沈时靠在隘墙上嘴里还叼着根不知从哪里拔的枯黄麦草,看似去十分的玩世不恭。他闻言将双手覆于脑后,表情微嘲道:“从前只听那些话本戏文里讲过什么得成比目何辞死,却没想这世间竟真有这般痴情人。可惜了,襄王有情神女无梦啊。”

“陛下对殿下也是一片情真。”宁远板着脸低声道。

沈时哼了一声,没出声反驳。毕竟他们讨论的对象,是王朝最尊贵的两个人。可他脸上嘲讽的神色却越发的浓重了几分。也不是他对身为皇帝的央谷未末有什么成见,只因再他的认知里,绮月的女子都不过是将男子视如棋子玩物罢了。

宁远不是爱说话的人,沈时不语,他也就不再就此多言,于是两人便都沉默下来。片刻之后沈时才开口道:“这样一来,殿下的情况还需要让人传信给那边吗?。”

“陛下那边的情况也不乐观,殿下的事就只告诉拾叁吧。”宁远权衡思忖着,最后还是决定听从商牟烛词的意思,对央谷未末瞒下他为了不让人看出他身体的异样,而开始大量的服食五石散一事。

沈时挑眉:“你可想好了,如今和以前不一样。以前零壹空缺,咱们只听命各部决策人的命令就好。然而现下陛下已然接管陌上,她的命令便高于一切。”

“顶头上司都瞒了,还怕什么。”宁远叹了口气。

“倒也是,没想到你这个死脑筋也还会玩儿暗度陈仓这一套。”沈时一笑,然后又道:“若是拾叁告诉陛下呢?”

“殿下的身体,总得靠拾叁想办法。现在也不是顾虑拾叁会不会告诉陛下的时候。情报上说,随军的穷奇部里出了叛徒,陛下遇刺与玖零伍失散,下落不明。”宁远皱着眉说道。

虽然沈时的编号靠前,但他是饕餮部的人,他的职责是暗杀和收集情报,像这种传递消息的事情并不归他管。而宁远和桃灼,虽然编号不靠前,却是直接负责贴身保护零壹和零伍的人,自然是有些知晓隐密内幕的特权。再者,更是因为央谷未末和商牟烛词的关系,所以才会出现这种两方直系下属得以互通有无的情况。否则依照历来陌上内部的规矩,怎么会有允许这种越俎代庖的现象发生。

沈时其实只是来告诉宁远幽州城里的饕餮谍子打探到的武烈大军那边动向的事,正巧赶上了宁远收到霸下部的人传来信笺,却并不知道信笺的内容是什么。所以他只以为宁远选择不告诉商牟烛词,最多是因为皇帝陛下出征西凉战事不利之类的事。却没想到居然是皇帝陛下本人失踪了!

所以沈时闻言,当即吐掉嘴角的麦草,跳脚骂道:“这么大的事你也敢瞒?你怎么不上天!”

“这是十天前的事,我想消息传到这的这段时间,我们在秦州、兰州附近的人应该能找到陛下了。等下一个消息传来,或许就是陛下已经平安,冒然告诉殿下,若是他再支撑不住那才是真的麻烦。”宁远解释道。

“所以,你就瞒着我?”

一声冰冷的毫无情绪的声音骤然想起,宁远和沈时同时惊恐转头看去,只见商牟烛词站在隘墙的阶梯处。那里是风口,可宁远却知道,并非是因为夜风猛烈他的衣袍才会鼓荡不止。

商牟烛词缓慢的走下最后两级台阶,满头白发纷乱飞扬,一双血色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宁远。显然是听到他方才与沈时的对话,知晓央谷未末失踪后,心神激荡之下心魔发作的征兆。

宁远见瞒不住了,也不为自己辩解,直接跪在地上等候处置。

沈时虽然知道,眼前的情况是无论说什么都没用了,可还是想替宁远说两句好话求个情。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周身外泄气机无比混乱的商牟烛词便猛的喷出一口血,随即身子一软向前扑倒。

好在是沈时反应够开,及时闪身上前扶住他,否则皇后殿下这一昏,之后怕是就要破了相了。

“殿下!”宁远见状连忙站起身,上前查看。

沈时扶着商牟烛词,叹了口气。并不了解之前帝后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的他,总算是彻底明白为什么宁远不计后果的瞒着皇后殿下了。这哪里只是得成比目何辞死啊,这分明是情深无止为君疯魔啊!

“怎么办?”沈时看向宁远,一脸茫然。

这种阵仗,宁远几乎都能称得上快要司空见惯了,自然没有沈时那么大惊小怪,他一言不发的背起商牟烛词就往营帐走。

宁远忐忑的守了一夜,次日清晨,商牟烛词终于醒来。

“备马。”皇后殿下睁眼的第一句话是这样说的。说完他便要起身,可才撑起身便又跌了回去。

宁远赶紧扶着他劝道:“殿下三思,武烈现下已经准备不惜代价全面全军攻城,若是没您主持大局幽州怕是守不住啊!”

“若是没有她,我守住幽州又有何用!咳咳咳咳……咳咳……”一激动,商牟烛词便又开始咳血,可他却全然不在意,挣扎着要下床。

“殿下!您这样如何去寻陛下!您所做一切都是为了陛下,可您若就这般去了,路上有个万一,您让她情何以堪?”宁远别无他法只能拿央谷未末说事。

商牟烛词终于冷静下来,无力的躺回去,缓缓的闭上眼,许久终于道:“把药拿来。”

所谓的药,自然是指五石散。

宁远有些犹豫,商牟烛词现在服食五石散的剂量越来越大,他实在是怕他日后没办法戒掉药瘾。

“快去!咳咳咳咳……”

“诺。”

宁远最终还是把药拿来了。

商牟烛词混着酒服下后,就像之前无数次那般,周身泛起暖意,先是出现短暂的幻觉,随后不就神智便开始复归清明。

他一开始是为了能够止痛醒神,却不知何时起渐渐依赖上药效完全发挥之前那短暂的幻觉了。因为只有在那时,他才仿佛有回到了从前与央谷未末在一起的时候。

他们在从白马寺后山,在驿馆,在回京的途中,在北郊的山野,在王城。所有相知相许的美好片段,所有的山盟海誓,所有的耳鬓厮磨,那已然成为过去的一切,是他如今仅有的精神支柱,却只能依靠这药性,才敢去一一回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