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黎华
小孩儿一开始似乎有些抗拒，不过表现的不太明显。
央谷未末并不怎么在意他的这点小动作，一边继续给他穿着衣服，一边问道：“你可有名字？”
之所以会问，是因为她想着，若是他没名字，她便帮他取一个。怎么说她救下了他，就算不方便一直带着他，好歹也得对他用心些，总不能让这孩子日后都叫“娃”吧，也忒俗了。
谁曾想，她这心操的到是多余了，人家其实是有名字的。小孩儿虽然依然虚弱，不过精神却不错，他漆黑明亮的眼睛映照着央谷未末漂亮的脸，表情认真道：“我叫黎华。”
央谷未末也没因为不能帮他起名字失望，仔细帮他系好衣服上的节，又帮他绑好散乱的头发，之后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其实小孩儿除了黑瘦了一些，长得还是十分讨喜可爱的，当下对自己劳动成果感到满意的笑了笑，又问道：“那你多大？”
小孩儿老实的坐在床边任由央谷未末折腾，乖巧回答：“五岁。”
央谷未末诧异的“咦”了一声，然后抱起黎华笑道：“看你这么小，我还以为你也就三岁左右呢。”
“没东西吃呗，一直在饿肚子怎么可能会长大。”黎华叹了口气，豆大点个小人，说话语气却十分老成。
把他放在方桌前的椅子上，央谷未末从桌子上的吃食堆里翻出肉包递给他，忍俊不禁道：“以后不会再饿肚子了。”说着又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补充：“小黎华很快就会长成的高又壮。”
黎华两手捧着温度尚好的大肉包，小小的咬了一口，沉默片刻突然扬起小脸看着央谷未末认真问道：“非把我送人不可吗？”
央谷未末心里十分清楚，等她联系到桃灼之后，便要赶回鄯州尽早带兵镇压西凉。而且，就算不上战场，她身边也是凶险万分，顾全自己都难又如何能顾全他。况且，日后回王城，她更是没法安置他。
央谷未末当然也知道，虽然这孩子不哭不闹甚至都没说出来，可其实他还是不想再被亲生母亲抛弃后，在被人抛弃一次。可再如何不忍，她也必须狠下这个心，因为只有离开她，黎华才能平安长大。
见央谷未末面有犹豫，黎华没再追问，开始垂眼安静的啃着包子。从央谷未末的角度看过去，便是这样一个懂事的小娃娃独自坐在那，稀疏的睫毛时不时的颤抖几下，给人的感觉越发的落寞可怜。
心中莫名的便泛起了浓重的怜爱之意，央谷未末最终还是开口对他解释道：“不是我不想带着你，只是你跟在我身边太危险。我也不是要把你送人，只是找人帮我照顾你而已。”
黎华不经意的瞥了眼央谷未末挂在腰间的玉佩，问道：“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嘛？”
“我……”央谷未末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我叫吕众。”
“我记住了。”黎华突然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之后，一大一小便各自无言的开始吃东西。央谷未末忧心军队那边的情况和边城的战事，有些魂不守舍。虽然不知道桃灼她们什么时候能找到她，可为了防止那些密谋刺杀她的人先发现她的行踪，其后一整天，她都没做什么多余事，只呆在房间里等消息。
就这样，吃饱了无事可做，黎华也不吵她，被抱回床上后就自己发着呆不知道再想些什么，不知不觉间两人竟又都并排趴在床上双双睡了过去。这一睡，便睡到日近黄昏。
被敲门声惊醒的央谷未末揉了揉眼睛，坐起身道：“进。”
“娘子，我已经处理好了母亲的后事。”赫连推门进来，见央谷未末坐在床上便没有走近，有意避嫌的站在门口处，躬身行礼，直截了当的说道。
黎华这时也醒了过来，小孩子好吃好睡，恢复的也快。这时候他已经不需要别人帮忙，自己便可以行动自如了。他与央谷未末几乎动作如出一则的揉了揉眼睛，接着爬起身坐到央谷未末身边，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门口的陌生男人，没出声打扰。
央谷未末觉得他这副乖巧的模样很可爱，摸着他睡的乱蓬蓬的小脑袋宠溺的笑了笑，然后才对赫连温和道：“那就好，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赫连一介流民，无娘子相助，自然无法好生安葬母亲。若您不嫌弃，我愿一生做牛做马以报娘子大恩。”赫连诚恳道。
黎华还小，离了她怕是活不下去，所以在能妥善安置之前，央谷未末无论如何都会将他带在身边。可赫连不一样，所以，央谷未末不消思索便道：“举手之劳而已，郎君无需如此，我帮你也并不求何报答。天高地阔总有你安身之所，我这还有些银两，你且拿去，自可寻个喜欢的地方好好生活。”
听到这话后，原本望着央谷未末的赫连垂眼沉默了半晌，最后终于似下定决心般道：“家乡已毁，何处得归。然娘子既不愿我跟随左右，也不好再做纠缠。您已然帮我甚多，自是不敢再让您破费。”说着便单膝跪地拱手拜倒：“娘子大恩，没齿难忘。赫连就此拜别，愿您一世平安无虞。”
央谷未末看着赫连离开，无奈的叹了口气，到是挺有风骨的一个人，也愿他不再颠沛流离，能得一份安稳吧。
黎华在一旁看着央谷未末神情有些怅然，突然问道：“为什么不让他留下呢？”
“他是男子啊，有诸多不便。即便我没什么，却总不能因此便真的累他一生。”央谷未末解释道。
“你不喜欢他？”黎华又问。
“这和我喜不喜他有什么关系？”央谷未末不解。
却没想到，黎华眨巴眨巴眼睛，居然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出一句：“你可以娶他啊，这样的话，就不用担心那些了。反正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不是很正常吗？”
“你个小不点儿，哪学来的这些。”童言无忌，央谷未末自然不会当真，大笑着弹了一下他的额头道：“我已经有家室了。”
黎华憋了憋嘴，似乎有些不满：“你之前还说不是要把我送人，可这么说来，你其实就是不想管我！”
“你怎么会这么想？”央谷未末歪头看他。
“你看吧，他说要跟着你，你却因为他男子就把他赶走了。那我也是男子，以后等我长大了，你自然也会不要我了。”黎华认真总结道。
实在是拿着个很有想法，又一本正经的不像正常小孩儿的孩子没办法，央谷未末扶额道：“我并不是嫌你们累赘，只是你们跟着我，真的很危险。你乖乖的，如果有机会我就去看你好不好。”
黎华心不甘情不愿嘟起小嘴道：“好吧。”
央谷未末也也叹息了一声，刚想开口安慰他几句，突然“砰”的一声房间窗户从外面被撞碎，随即几道黑影迅速跃进屋中。
转头一看，顿时一惊，连忙将黎华抱在怀里，刚起身想往门外跑，却已经来不及了，几个穿着夜行衣的蒙面人，已然将她二人围堵在床边，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却似乎有些迟疑的没立刻下手。
“怎么是母子？”一个黑衣人犹豫的问身边的同伴。
“娘！我怕！”原本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趴在央谷未末怀里发愣的黎华，骤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央谷未末反应极快的抱着他一边往床里退，一边故作惊慌失措的问那些人：“你们，你们要干嘛？”
那个被问的黑衣也仿佛有点蒙圈，瞪着这一大一小片刻后才抽出刀指着央谷未末低声威胁道：“再吵就杀了你们！说，原来住这个房间的女子呢？”
央谷未末把黎华放在床上用身体挡住他，顺势自己也往角落窗幔投下的阴影里缩了缩，颤声道：“不……不知道。”
“头儿，怎么办？”拿刀指着她们的黑衣人转头询问站在他后方的人。
“杀……呃……”她话还没说完，便痛苦的呻吟一声，猛地向前扑倒。而几乎就在她倒下的同时，其他围在床边的黑衣人甚至来不及反应，便也接连倒地，气绝身亡。
“属下等救驾来迟！”
央谷未末看着那几个跪在床前刺客尸体边上的人，深呼了一口气道：“都起来吧。”
“谢主上。”几人异口同声说完之后，除了桃灼和鸿也，其他人几乎动作一致的开始扛起地上的尸体，不消片刻的功夫便接连悄然从窗户退了出去。
桃灼拍着胸口心有余悸道：“幸好这些不是陌上的人。”
“要不是你蠢，主上怎么可能会遇险！”鸿也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骂道。
“你这两天都骂过我快一万次了，有完没完？”桃灼回瞪她。
不知何时已经止住哭声的黎华，从央谷未末身后探出头，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向桃灼和鸿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