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大兵将至

第二天一早，韩子高便到了陈子华的营帐，陈子华睁开惺忪的睡眼，还穿着素衣，却看到韩子高端坐在自己的床前。

“子高，你怎么这个时间来了啊？”陈子华一边起身一边问着韩子高，韩子高只是微微地笑了笑，便上前为陈子华披上了外套，手执碧玉梳为陈子华挽起了头发“这些事情让下人们做就好了，你怎么……”

“子高是主公府上的内属出身，侍奉主公本来就是子高的职分啊。”韩子高低头只顾着梳着陈子华的鬓发，还特意为陈子华编制了新的发式，让他看起来英武了不少。

陈子华对着铜镜看镜中自己的发式，也不住的感叹韩子高的手法“你之前伺候我的时候的这个发式还记得啊，也只有你能梳出我喜欢的发式了。”

“主公，还是先以温水涤面吧，一会儿还要接见众将官。”韩子高以青衿在铜盆中轻轻沾了些水，小心翼翼地为陈子华擦洗着脸部。

“将军大捷，大捷啊……”韩子高正在给陈子华洁面，高廉却径直冲了进来，嘴里大声嚷嚷着，却看到韩子高与陈子华的亲昵动作，好不尴尬，梗在了一边，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进帐之前先要通报，你这江湖习气怎么老是改不了呢？”陈子华瞪着眼睛看着高廉，便责备了起来。韩子高心里一阵唏嘘，还好只是高廉若是冲进来给其他的将军，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解释了呢。

“属下不知道韩先生也在，是属下冒失了。”高廉跪下向韩子高和陈子华请罪，韩子高本来已经走到屋子的边角，离得陈子华远远的，但是见到来人是高廉便放轻松了些，又回到陈子华身后，继续为陈子华梳理鬓发。

“有什么消息，现在说吧。”陈子华闭着眼睛对高廉说着。

“是，高邮已经传来消息，按照将军的部署，士兵只在高邮城外唱了一夜的吴歌，竟然让城中恸哭之声遍地，连夜逃出来的守军就有将近百人，高邮县督军张子甄为正声威斩杀无辜百姓，结果引起哗变，高邮县不攻自破，今日子时三刻，高邮城已经被我军占领了。”高廉激动地说着。

“那宝应呢？”陈子华关切地问着。

“赵敢将军持高邮督军张子甄的首级至宝应城下，宝应县令杜汉闻风投降，现已献出城池，赵敢将军已经在接收宝应了。”高廉高兴的说着。

“恭喜主公，宝应、高邮大捷！”韩子高听完了高廉的话，便起身走到陈子华面前，整理了衣冠跪在地上向陈子华道贺。

“好，宝应和高邮已经攻克，广陵不日即可攻下，高廉，你立刻派人去通知叔父，请他速速发兵，趁热打铁一举攻克广陵。”陈子华拍着桌案站起身来，给高廉下了命令。

高廉起身去走出营帐，韩子高早早地为陈子华准备好了铠甲给他套在身上，在身后帮他系好绳索。

“还是你最知道我心中所想。”陈子华轻轻地拍了拍韩子高的肩膀，微微地笑着，“走吧，韩先生，跟我一起去准备进攻广陵城吧。”陈子华戏谑的调侃着。

“将军请……”韩子高也笑着给陈子华做了一个手势，替陈子华卷起了营帐的门帘，陈子华意气风发，骑上白马，准备发兵挥斥方遒。正当陈子华准备下令进军之时，营帐外却突然跑来一人一骑，匆匆地往这边赶来。

“将军，看样子是主将军前的传令官。”还是高廉最先反应过来，牵住陈子华的白马，向陈子华说了一句。

陈子华驱马迎了上去，“来者可是兴国将军的传令官，可有最新的军令？”陈子华以为是陈兴国那边进攻广陵的军令下来了，正激动的要接命令呢。

“司空大人有令，请将军即刻撤回。”那军士下马跪在地上向陈子华禀报着陈霸先最新的军令。

“什么？你是不是搞错了，高邮和宝应已经被我攻克，叔父是不是还不知道这消息？高廉，你派去通信的人出发了吗？目下广陵咫尺可得，为什么突然要撤回？”陈子华有些不能理解，他从马上下来对着传令官不解地说着。

“将军，您派去通信的人已经到了，司空大人也已经知道了您攻克高邮和宝应的消息，只不过撤围是朝廷下的命令，朝中形势大变，现在万分危急，请将军不要迟疑了。”传令官向陈子华解释了一番。

“什么大变，发生什么事情了？”听了传令官的话，陈子华大吃一惊，看来应该是发生了大事情，要不然陈霸先不可能在知晓了高邮和宝应的事之后仍然要他强行撤兵。

“据可靠消息北齐大将步大汗萨领兵四万攻打泾州，北齐冀州刺史段韶领兵三万围攻宿预，江南两路告急，若此时不撤出广陵，很可能被北齐合围在广陵城外，兴国将军请少将军立刻撤回中军去。”那传令官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陈子华。

“可恶，这里才刚刚有些起色，江南有出现了乱局，那里的人都是吃干饭的吗？”陈子华听了恨得咬牙切齿。

“将军，既然是陈兴国将军的命令，还请将军速速下令撤围。”韩子高上前拱手向陈子华请命，凑近了低声说“主公，现在不可意气用事，否则会令兴国将军不悦的。”

“全军听令，立刻收拾行囊，返回中军……”陈子华听了，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大声的向全军下达了命令。

陈子华到了主将中军自然率先去拜见陈霸先，他也想具体了解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到了中军才发现，陈霸先也在收拾行装准备撤退。

“叔父，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要突然撤军啊。”

“步大汗萨领军攻打泾州，本来王僧辩那边已经安排了侯瑱和张彪从石梁驰援严超达，结果江陵那边迟迟不肯下军令，没有皇帝的命令，石梁那边的军队一步都动不了。”

“那皇帝倒地在等什么啊？”

“咱们这位陛下是听了尹令思的话，准备让泾州的严超达吸引齐军，自己奇袭盱眙。”

“尹令思？这个人胆小怕事有缺乏远虑，皇帝竟然听他的，让他领兵，这不是要坏大事吗？”

“可不是嘛，段韶围攻宿预的兵将经过盱眙，尹令思竟然没想到齐兵回到，望风而逃，段韶与步大汗萨两路合围，今早已经攻克泾州，严超达战死，现在步大汗萨和段韶的军队已经在合力向广陵驰援而来，如果再不撤围，我军孤军深入，很可能会被齐军包围在广陵城外。”陈霸先痛心疾首地说着。

“那宿预的情况怎么样啊，杜僧明在宿预，他守着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陈子华问了一句。

“皇帝陛下为了配合尹令思奇袭盱眙，把杜僧明从宿预调到了丹徒，不过宿预现在有东方白额代镇，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陈霸先一直在叹气。

“这个皇帝，不懂战事瞎指挥什么啊，本来高邮和宝应都已经攻克，可以一举拿下广陵，就因为他，现在竟然要把到嘴边的肥肉给扔了，我不甘心啊。”陈子华听到整个局势的挫败都是因为皇帝的错误指挥而导致的，便心中的怒火一时间发了出来，嘴里也没什么顾忌的了。

“子华慎言，这个时候不是抱怨的时候，如果不撤围，咱们陈家的这点家底恐怕会全都搭在这里。”陈霸先还是一副老成持国的样子，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从京口带来的驻军被合围在广陵。

“是啊，叔父说得对，我这就去准备，立刻跟叔父一起撤回去，至于广陵，唉，但愿以后有机会再来攻克吧。”陈子华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他也清楚的知道陈霸先这样选择也是被逼无奈的结果。

陈子华回到自己的营帐，安排手下收拾日用的物品，并清点着兵将，准备随陈霸先一起返回京口。

韩子高闻讯到了陈子华的营帐里“主公这就要返回京口了？”看着陈子华正在收拾东西，便上前问了一句。

“事出突然，北齐援军将至，恐怕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陈子华应了一句。

“主公，高邮和宝应的百姓和守军是背弃北齐投降我军的，若是北齐军收回了广陵，恐怕这两个县全境都要遭受屠戮之祸了。”韩子高提醒着陈子华。

“你不说我倒忘了，来人啊，派人去通知赵敢，让他尽量告诉高邮和宝应的老百姓和守军，愿意跟我们走的马上跟上，不愿意跟我们走的，也请他们到外地避一避。”陈子华被韩子高一句话点醒，便传令让手下的人去通知赵敢。

陈子华跟着陈霸先昼夜兼程，终于赶在步大汗萨和段韶对广陵外城的合围形成之前，回到了京口，陈子华和陈霸先正在庆幸自己能逃出来之时，韩子高却匆匆赶到了陈子华的房间向陈子华禀报情况。

“什么？你说什么？”陈子华听了韩子高的话，大吃一惊从座位上一下子站了起来。

“您派去通知高邮和宝应的人在到达高邮和宝应之前，赵敢就已经接到陈兴国将军的军令撤围回京口，宝应和高邮的百姓士兵，正在准备迎接梁军入城，没想到迎来的是齐军，高邮和宝应全城百姓都被北齐主下令全部以通敌罪斩杀，连老幼妇孺都没放过。”韩子高低声向陈子华禀报着高邮和宝应的遭遇。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赵敢，真是坏了大事了，这样以后，哪里还有敌城敢投降我军啊，这个赵敢，我非斩了他不可。”陈子华怒气中烧，毕竟是两个县的百姓和军士，竟然在他手上全没了。

“主公不可，赵敢也是执行了陈兴国将军的军令，没有折返迟疑的理由，你如果这时候问罪赵敢，赵敢叫起冤来，您该怎么办啊，到时候反倒让兴国将军认为您对他的军令有异议，徒增他对您的猜忌不可。”韩子高还是劝着陈子华不要冲动。

“这次广陵之围失败，一半在于那个糊涂皇帝，一半在于带兵的江陵各个畏葸逡巡，侯瑱、张彪、王僧辩包括我叔父，他们在乎的都是自己的实力不要受损，他们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国家的危亡，还有那个尹令思，竟然只听到齐军到来的消息就弃城逃跑，我大梁的军队怎么都成了这个样子了。”陈子华低沉的叹气。

“乱世之时，人人各怀各的心思也是正常的，主公没有必要为这些而烦恼，不过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主公，大梁的将军也不都是像尹令思那种没有胆量的小人，齐军围攻贾乐，守将中山人岑河在没有任何援军的情况下固守贾乐城，听说贾乐现在全民皆兵，他们的箭矢打光了就削木为箭，剪纸作羽仍然在奋力抵抗，大军愣是没有打下来贾乐城。”韩子高向陈子华禀报着。

“太好了，做将军的就是应该是这样啊，这才是男子汉应该有的气魄。”陈子华听了韩子高的话，高兴的赞许起来，大梁已经好久没有出现过能够让陈子华为之赞叹的大将了。

“只可惜，各州的刺史都不愿意上表为岑河请功。”韩子高低声的说着。

“为什么啊？”陈子华一脸的疑惑。

“这次与北齐作战，各个刺史都仓皇逃窜，只有岑河一个人奋勇作战，他们是怕别人拿他们和岑河对比，显得自己没用。”韩子高不情愿的说出了原因。

“他们这是嫉贤妒能，自己没本事没胆量，还不让别人好，这些人就该拉出去斩了，我去请叔父为他上表请功，这个人是个人才，以后可以为我么所用，叔父会同意的。”陈子华自然义愤填膺，大梁之所以到今天这个样子，就是因为没用的人占着位子，自己不行还不让行的人露头。

“主公能这样做真是岑河之福，只不过属下现在最担心的是宿预。”韩子高担心地说。

“你是说杜僧明被调到丹徒的事情吗？没事，虽然杜僧明不在宿预了，宿预还有东方白额，他有万夫莫当之勇，守住宿预是没有问题的。”陈子华安慰着韩子高。

“属下说的就是东方白额，这个人勇猛有余，智慧不足，若北齐力攻不克而使用计策，恐怕宿预会有危险啊，宿预一旦失守，我军西进的道路就将被北齐断绝，到时候若江陵有变，我军将很难回援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