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赴楚国
唯方大陆，三国分天下。九龙占其广，影月占其富，而楚国，四面临海，乃是一岛国，形状如牛，故以牛为圣。虽土地贫瘠资源匮乏，但国中人嗜斗好武，吃苦耐劳，又广招贤人异世、能工巧匠。人口不过八百万，却屯兵一百万。其图谋何事，路人皆知。
孰料人算不如天算，就在楚王秦古准备好攻打最富有的影月的前一天晚上，竟然受了凉，至今卧病在榻。
天气越加寒冷，海面漂浮着袅袅水雾，天边掠过几只水鸟，望不到尽头。帝都码头挤满随行之人，有的人弯腰向地上抓几把泥土放在一个个小布袋中。曲檀香站在船头，心中翻涌阵阵。她扶着船栏，看着远方红霞落下，霞光洒在海面上，波光闪闪。
小玉站在她的身后，手里拿着一件披风：“小姐，你穿的单薄，禁不起晚上的海风，还是回船里罢？”
“嗯。”檀香转身往里面走。事已至此，留恋无用。
一踏进船舱内，就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桌前嗑着瓜子。桌子上的瓜子壳堆成了小山，见了她也毫不收敛。檀香习以为常的坐在了一旁，看着他嗑。
白龙的脸皮再厚，也禁不住她这样一直盯着。他扔了瓜子，拍了拍手，道：“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也去吗？”
檀香道：“我问了你就会说吗？”
“为什么不会？”白龙干脆地回答，一脸的无所谓，“我的任务就是跟着你。”
跟着她？檀香抿唇道：“公子......让你这样？”
白龙听了她的称呼瞥了她一眼，似乎也没在意，道：“对，就是那个家伙说的。”
天色暗了下来，小玉端上来几盏灯放在桌子上。檀香看着桌上明灭的灯火，眼里仿佛有火在烧，随之又熄了下去。良久，她幽幽开口：“白龙，我们还会回来吗？”
白龙看了她一眼，沉默。
“我们是要去干什么？”
“赴宴。”
干脆利落的两个字，却让她心中一阵苦涩。
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心里会这样不安。
一切都是那么的奇怪。比如轻车将军薛飞，比如面前的白龙，再比如她自己。
“不对！”她忽然站起来，看着白龙的眼睛，“如果真是如此，就算是楚国请人，九龙不想遣人，只要让礼部的人去就好了。为何公子会早早就去请了薛将军，显示封了爵，再去派遣他，怎么看都像是事先安排好的。”
白龙静静地听着她说，没有答话。
“还有一样很重要。”
“什么？”
“时间。”
“嗯？”白龙微微侧头，皱眉。
“雪贵人的寿辰应该是在三个月之后罢，那么白龙认为按照我们的脚程到楚国就能够吃得上宴席了吗？等我们过了这益海到得楚国，那寿辰应该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这段时间我们要干什么呢？”檀香勾唇，却无笑意，“就算时间安排略有不合，但也不会出现这么大的差日。我不认为公子会连这个都会算错。还是，公子有意让我们过几日异国风情？”
白龙面上没有表情，眼睛看着她，目光深邃。檀香回视着他，毫不退让。
桌上的灯花跳跃，灯光闪闪烁烁，洒下一室沉重。小玉看了看檀香，看了看白龙，低头默默走了出去。
最后还是白龙别开了眼睛，看着小玉走出去的方向，低声道：“女子太聪明，不是一件好事。”
檀香蹙眉：“什么？”
“不过，也许你不一样。”白龙淡笑，放松了表情，目光这才稍露赞许，“你说的没错，我认可了。”
“什么？”这下子倒是檀香糊涂了。
“你别高兴的太早，以后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呢？”白龙撇嘴，“这只是我认可你去出国的资格而已。”
檀香再也忍不住，快步走到他的面前，正色道：“白龙，你老实告诉我，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对不对？”
白龙叹了一口气，脸上全然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沉重和严肃：“飒宫主没告诉你吗？”
“这关碧落宫什么事？的确楚国向碧落宫......”
声音戛然而止，檀香自己吓了一跳，莫非！
白龙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变化，一张脸上全是庄严严峻，一字一字道：“弄清楚他们的目的，就是我们的目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事情还是回到了原点。
檀香扶住了桌子，抬眸看着白龙的眼睛，有点无神，喃喃道:“是因为这样，才让我去的吗？”
她的目光晃了几下才焦距起来，仿佛在求证着什么，又似乎带上了期待。白龙看着她的样子，目光带上了怜悯，却又垂首，拿起茶壶，自倒了一杯，开始小口品尝。
檀香收回目光，呼了一口气，然后向外走。
“喂，你要去哪里？”白龙有点不放心。
她紧了紧衣服，回头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容：“到船头吹吹风，看星星。”
今夜无星，海面上一片漆黑沉寂。海风吹起她的长发，衣袂，笔直的向后飞去。冰凉的空气吸入肺中，让她头脑清楚不少。
未来，就如同这前方一样，迷茫一片，没有人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但，宫墙内，梅花树下，心中早有了决定。
对，这是她自己选的，她没有对北冥齐说谎。不是因为皇命，而是那早已不见的陆岸深宫里，无法触及的身影。
因为爱慕，她那卑微的爱慕，所以想要靠近......哪怕只有一点点。
海风无情，凉意更盛。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睁开时，坚定如初，一片清明。
晚海风萧不胜寒，料峭玉面心自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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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薄，微熹，柔光映下，金漆镂雕皇船，温柔无波，平稳前行。
船头一人席地而坐，黑绸大衣，骨骼分明。抬手仰脖，正往口内灌酒，酒水顺着颈脖留下，湿润了大片衣襟。
“七瓶了，将军好酒量！”
薛飞一转脖，就看见檀香看着他身边的空瓶子，而她手上还拿着一瓶。
“原来是女医师大人，早。”薛飞向她粗粗一笑，又往嘴里倒酒。
“虚名而已，将军叫我阿檀就好。”檀香走过去，理了理衣裳，也坐了下去，将酒瓶递到薛飞手上。
薛飞道了谢，拧开盖子拿在手上：“上次在宫中见到阿檀姑娘没有特意问礼，真是失礼。”
檀香笑了笑，心想这个人知不知道她的身份呢，又知不知道此次出行的目的？而他，在这出戏里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已经过去二十多天了，她见这个人上船后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喝酒，跟他说过得话都不出十句。就算是现在，他手上拎着酒瓶，目视远方，眼瞳漆黑。檀香问一句，他才答一句。
外表豁达，却是性格孤僻冷淡？又或者是谨言慎行？
半日，檀香接过手中的酒瓶，倒了一杯送至他的手上，然后站了起来，笑道：“薛将军且自饮，阿檀先回屋了。”
罢罢罢，来日方长，她总会和他熟络起来的，如今他们命运共连，这是必须的。
就在檀香想回舱里时，忽然她听到船尾那边有着喧闹声，因为隔着一段距离，听得不是很清切。而就在这时，小玉慌慌张张向她跑来，口内叫着：“不好了！小姐，不好了！”
“发生什么事了？”
小玉喘了一口气才道：“白小公子在船那边与人闹起来了！”
白龙？那小鬼怎么和人闹将起来了？檀香连忙向那边走去，边走边问：“那人是船上什么人，怎么就闹起来了？”
“那人不是船上的，是......是......”
檀香见她说话吞吞吐吐，便放慢了速度，转头看见小玉脸上惶恐，还有不安，便疑惑道：“小玉，到底是谁？”
小玉抖啊抖，半天才像是横下了心道：“是三皇子。”
“北冥齐？！”檀香震惊不小，直接就呼其名。
“不不不，不是齐王。”小玉连摇头，“他说他是楚三皇子。”
楚三皇子？！檀香睁大了眼睛，比听见是北冥齐还震惊。不及细想其他，急忙赶了过去。
船尾那里已经聚集了好些人，众人见了檀香都自觉让开了一条路。顺着道看过去，只见一位身穿大红绫罗的男子披散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英飞的眉毛下是一双明若泓泉的眼睛。他眉毛轻扬，表情似笑非笑，全身湿透，却无半点狼狈之态。
他就坐在船板上，手中拎着一壶酒，举手投足，清新豁达，风韵天成。
一袭红衣，北冥齐穿的妩媚，他却是一身爽朗。
檀香仔细打量，见这个人虽然落座船板，湿衣湿发却体态优雅，自然流露出一种贵气，应该是楚国皇子无疑了。
他自斟自饮，却早将一旁的白龙惹毛了：“你个混蛋，抢了我的酒，还在这里喝上瘾了，快还我！”
他本来是看见檀香在与薛飞举酒，便也想凑凑热闹，顺便探究一下薛飞为人品性，却哪料一人手快拿了去，就看见坐在这里的人了。
楚三皇子哈的一笑，抬头看见檀香，朗声笑道：“美酒，美人，齐了！”
“你！”白龙沉着一张脸，作势又要骂，檀香连忙上前，向他行了一礼，道：“这位可是楚国三皇子殿下？”
秦慕容站了起来，靠在船栏上，海风吹起他的大红衣襟：“今日行船到了这里，触了礁，随行之人都落入海中不知所踪。见到贵船为皇船，便知是到敝国，可能烦扰捎我一程，我定当好礼相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