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及笄礼
日光温和，天空清澈，一派明朗，果真是佳辰。
瑶阁之中，帷幔丹红，石青的大理石发出幽幽的光芒，映上外头的日光，明明晃晃。
寅时未到，檀香就起来梳洗，由小玉将她带到摆着十几件新衣的桌前，上面鹅黄柳绿各色俱备。檀香眼光一一掠过，挑了件湖青纺纱束身裙，一件白色翻缫丝抹胸，另样装饰一概不要，只将小玉一早摘得新鲜桂花戴了一簇。想了想，檀香又添了件白色披帛。
“当真是一朵出水青莲！”只听见靴子敲在地面的声响，凌光掀了帘子进来，赞叹道，“檀姐姐今天真漂亮！”
侍人都道：“见过公主。”
北冥凌光此刻已经着了宫装，却依旧衣服烂漫的样子，见了她一直叫嚷着美丽。
檀香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做什么的这么猴急，还叫的这般大声？”
凌光嘻嘻笑：“我可真是在说实话呢。若是让小九儿瞧见，恐怕就直接扑进姐姐怀里了。哈哈姐姐你不知道，他书没背完，甄太傅不允他外出，他可是哭了很久，当即念什么‘美人如斯，可想而不可望，可望而不可即，愁煞也’，气得甄太傅胡子都翘起来了，直打了二十下手心呢，哈哈哈笑死我了！”
凌光口中的小九儿就是九龙第九皇子珀叔，凌光一母同胞的弟弟，。从小在皇姐皇妹女儿从里长大，天资不差，却最爱浓辞艳赋，喜欢往女儿堆里钻，见谁都美人姐姐美人姐姐的叫。但形容尚小，非但让人没有唐突之感，反而觉得甚是可爱。而朝堂之人每每提及九皇弟珀叔也大抵摇头叹息几声。
此刻，日上中天，碧落宫青琉黛瓦，一派喜气。正道上，一条彩带逶迤移动，彩衣飘飘，美不胜收。
众人行至一水廊之上，听见前面已有礼乐之声传来。檀香停下脚步对凌光道：“正礼在晚上才开，还早得很，我们不如先在这里坐坐罢？”
还未待凌光应声，就听见一男声起：“本王说檀丫头怎么这么迟，原来在偷闲。”
众人皆惊，只见身后碧天流光下，一人身着大红绫罗，金冠束发。一双桃花眼纤细长长，眉眼笑意卿卿，薄唇扬成好看的弧度，是妩媚又张扬的模样。不及想他如何摆脱众人独自在此，众人连忙呼啦啦跪了一地。
北冥齐看了眼伏在地上的曲檀香，微微挑眉，径直越过众人，撩衣坐在亭中，也不看她，只淡淡道：“檀丫头何时都是如此多礼呢。”
以珠玉划过丝绸为调，以午后明媚的阳光为韵。他的声音有种低靡慵懒的味道，明明媚媚却又凉凉薄薄。
檀香俯身答道：“婆婆自小教导，君臣之礼不可废。”
北冥齐摇摇头道：“起来罢，别弄脏了衣裳。”
凌光跳了起来：“王兄为何不在前头，反倒跑到这里来？”
“本王只是想看看今晚的主角，不了等了好久都没等到，只得亲自来寻。”北冥齐笑意卿卿，“前面真的很热闹的，檀丫头真的不想去看？”
檀香眼波不动，淡淡却又不失礼节道：“檀香还是在这与公主说说话罢，只好请齐王一人前去了。”
凌光撅嘴道：“齐王兄你在这里我们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说话嘛？”说着便要推他走。
一来就吃了两个闭门羹，北冥齐有点兴致姗姗，收了纸扇叹息：“如此，我便是走了罢。”
前律宫中，明灯高悬。整个大厅流光溢彩，音乐丝竹之声愉悦舒缓。靛装侍人列于门前，整齐严肃。厅里宽敞明亮，桌椅几位陈列整齐。祝贺之声不绝于耳。
檀香立于门外，微微抬眼，看见里面香案置舞台一侧，三炷香摆放于香炉前。香案前左右两侧摆放座椅，为宾主席位。主人席位左前方至桌椅，以一托盘盛钗冠放于桌面。布席于香案前、桌侧，上置蒲团。
一人赞礼道：“笄礼始，全场静。天地造万物，万物兴恒，以家以国，祖光荣耀。父母传我，人生家国，贵至荣和。夫，人之因幼，少而及往，青年独立继承。家、族、国纳其人之成立，与其人之权利，其成人者受个体生存，家族责任，社会义务之命。此，特予正礼明典。成人笄礼开始，奏乐！”
飒婆婆身着正装立在上头，北冥齐居于宾客首位，以扇支头，眉眼藏笑，神情慵懒，若非那浑然天成的威严之气，倒真像是一般的浪荡清闲的公子哥模样。
“吉月令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维祺，以介景福......”
及笄之礼繁复复杂，檀香一言一行跟随司礼完成后，便无心在留在正厅。等她走出门后便看见一只孔明灯正悠悠在半空上升，随后越来越多的的灯升向天空，越来越多，场景很是壮观，引得众人纷纷称赞。
唯有檀香有点心不在焉，无心观赏，神色恹恹。
卷念了，灯放了，接下来应该就是摆宴了，想她不出席也没人发现。
这样想着，她便趁众人都在观灯之际没人注意到她时候，步出人群。想着小玉也是爱热闹的，也就没有叫她。
檀香一个人往瑶阁走，走到一处，远远能看到瑶阁灯火通明，有人影进出，想着此刻自己屋里侍人也是不少。
她也不想回瑶阁了，就这样随意地漫步到一座小花厅前。因为这里有点偏僻，只挂着四盏彩灯，比起其他地方这里稍显得冷清，连月光都亮了许多。
这个小花厅刚建的时候并没有花多少心思。只巧建在水边，又添了一圈梅花。
檀香走上台阶，刚想入内，便见她双瞳睁大，不动了。
因为那里早有一人——
没有任何语言能形容他一头长发如同月华一泻千里的醉人风姿，没有任何语言能形容他一袭白袍如同白雪绵延万里的超然气度。
墨般的黑，雪般的白，除此之外，没有其他颜色。
周遭的一切似乎都黯淡了下去，不复存在，只剩那个人站在那里负手而立。他微微抬着头看着夜幕中遥遥的孔明灯，溶溶的月光落在他的眼里，熠熠生辉。
曲檀香喜形于色，周身的精气神似乎重新回到了身体里，让她几乎说不出话，走不了路。
“公子......”
一声久违的呼唤终于来到唇边。
清明的眸子看了过来，檀香的手在袖子里握紧了，她尽量让脸上的表情自然点，既不冷淡，也不雀跃。
“不知小姐在此，在下失礼。”
他的声音一如记忆中的温润清雅，让人如沐春风一般，竟让檀香的紧张消了一半。
“公子......”檀香微微惊讶，“为什么公子一人在此？”
前面那么热闹，他却是一人在此，让她有点奇怪。
那人微微笑了，脉脉生温：“此处清静幽雅，正是清静去处。在下偶然遇见，心下喜爱，便多待了片刻。”
檀香心中一阵欢喜。心想公子果真也是爱清静的，和她一样。这样算不算是多了点共同之处呢？
檀香微微低了头，感觉脸颊微微发热。正当她抬起眼来看他的时候，却多出来一枝梅花，静静幽幽的在她面前散发着香气。
“在下此行匆忙，未得备礼。一枝秋梅，略表心意，还请小姐不要见怪。”
檀香讶然的看向了四周，只见花厅梅株竟然已经点上几点粉红，虽是没有完全开放，却是差不多了。只怪她心思恍惚，竟是没有发现。
这么会见怪呢？檀香想，能见到你已是幸事，其他的又有什么关系呢？檀香咬着唇，感觉心脏在一阵阵抽紧。她想她真是没用，只是一枝梅花而已，竟然让她想流出泪来。
她伸出手去，接住了这枝梅。
“谢谢。”她弯了弯唇，想给他一个不难看僵硬的笑容。
“小姐小姐！”
就在这时，檀香听到了小玉急匆匆地呼唤声，她连忙回身，刚好看见她正在往这里跑来。
檀香心中一阵慌乱。想她不在前面出席，却在这里和陌生男子见面，若是被人看到，可真是有理说不清了。
“小姐，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小玉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您，宫主也在问你在何处呢。”
“这个......”檀香为难道，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转头看时，却发现亭子上已经没有半点人影了，空余梅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