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碧落宫
晨曦，月如盘，银光正退。
漫漫珠帘轻摇，发出叮咛轻碎声响。层层帘幕之上，勾勒出朦胧人影。薄薄轻纱拂在她的身上，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体。她慢慢将眼光从镜里收回，投向帷幔之后的银窗外。
此刻恰是月盘隐去。薄色的云层慢慢浮上几抹白光。光芒泻下，诺大的碧落宫光辉无限。
她看着外面，脸上露出浅淡的笑容，一时间素白的脸上生动起来。眼眸清亮，明澈莹莹。她想，今天也许是个艳阳天。想昨晚还是乌云密布，雨水如同洪水猛兽，今早如同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晴日碧天,世间奇妙难尽。
她转过头来，拿起镜台上的木梳，捞起身后乌黑散发清淡桂香的青丝，轻轻梳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珠帘响动，一个声音冒了出来：“檀姐姐可在？”
她听见声音便知是谁来了，连忙起身。只见一个少女闪了进来，大约十二三岁的模样，一袭银红色散花短裙，脚上瞪着一双朱红色软靴，看上去俏皮利伶俐，不是凌光，又是哪个。
曲檀香看着眼前的少女，身体前倾便要行礼，却被她一把拉住，嗔怪道：“檀姐姐你又来了，你我之间何须多礼。”
曲檀香也不坚持了，只是笑：“今儿我想你必是会来，却哪料你会是穿成这样出来。你这个样子，哪里像是九龙的公主呢？”
那少女边上当今天下九龙国的凌光公主了。但见凌光一撇嘴：“檀姐姐你好烦啊，今天我是想为你筹备明日你及笄之事，你却这般打趣我，你若想得我的礼可不能了。”
檀香笑笑不忍再打趣她，只道：“你出城可带了人？”
“带了带了！”凌光连道，“今日不想再被你啰嗦，只好带了班护卫。这次出城我可是有皇兄的旨意正大光明来你这的。对了檀姐姐，我刚来你这的时候遇到了飒宫主，说是让你去她那一趟，你还是赶紧着梳洗罢？”
“不是正好被你耽搁了吗？”檀香重新坐回镜台前，正要拢发，却被另一双手接了过去。只见凌光笑嘻嘻道：“想必是小玉姐姐忙着去了，我帮你梳头罢？”
檀木梳一下一下轻轻梳着，凌光看着镜子里的人不由赞叹：“檀姐姐你生的真是美！真不知道怎样才能生出你这模样来......”语音一顿，凌光急急忙忙道：“姐姐你别介意啊，凌光不是有意的。”
檀香笑了笑，摇了摇头。她知道凌光为什么会这般紧张，只因她并不是这碧落宫嫡出的女儿，而只是在十五年前碧落宫的宫主飒在一次外出中意外收养的弃女。飒宫主本有一女，却早早与她夫婿夭折，只留下一子养育膝下。因见她可怜，便收她做了孙女。虽是收养，飒宫主对她却是甚为爱护。名仪礼教、女工书艺，样样教导。
檀香梳洗完毕，和凌光携手出门。走出瑶阁，便迎面看见几株虬桂沐浴在日光里，叶片被昨夜的雨水淋洗得青翠欲滴，与小巧的花粒泛着细碎的光芒。
凌光道：“秋分时节，姐姐这里的规划也开了呢！”
檀香轻声应道：“如果梅花也开了就好了。”
凌光疑惑道：“姐姐不是喜桂吗？”
微微一笑，檀香没有回答。
因为那个人喜欢。
话说当今天下三分国。楚居东，影月居南，九龙居北。这碧落宫属于九龙，商线遍布，尤向西延伸，便为九龙多控制了几分土地，但并无人在朝为官，所以有钱无权，却也得到皇帝的几分青睐庇护。两人说说笑笑，路上见着好些侍人忙碌奔走，一派欢喜的模样。等走过了前律宫，再走过一条长长的游廊，方到了飒宫主的寝室。
两人进入内室，迎目便见一位老妇人扶着一柄龙头攒珠沉香拐靠在窗前。一头斑白的头发在脑后低低梳了个髻，用一根通莹碧润的簪子挽住，一丝不乱。她罩着一件紫色立领外衫，着装朴素却庄重，透露着一股威严。虽近知命之年，却无佝偻臃肿之态。只是那仿佛是用刀细细雕刻的皱纹无言地表达出老人的沧桑。
曲檀香上前一步唤道：“婆婆。”
老人看见她们便微微笑了，连带着表情才稍稍柔和起来，向凌光微微欠身便拉着他们在紫檀木的椅子上坐了，道：“今儿叫檀香来也不为他事，想必公主也是知道的，明儿就是你及笄的日子了，婆婆想问问你可有了准备，有什么不妥当的，趁现在还有时间，赶紧着去准备？”
檀香心下一暖，她自是知道，飒婆婆除了在礼仪学习上苛严，对她是真心爱护，事事为她周全，就如同嫡出的孙女一般。编导：“阿檀谢婆婆费心，宫里已经为阿檀筹备好了，并无失妥疏漏之处。”
飒婆婆微笑道：“明日不比往日，你好歹也是碧落宫的人，不能落了礼数。不过你从小便是懂得分寸、做事周全的，对你我是一百个放心，不过是白嘱咐你罢了。”
如此又说了一些话之后，皇宫里便有人来请凌光回宫了，她自是不舍，却又不好违背皇兄的意思，只得依依不舍得上了马车告别。檀香也就回瑶阁。趁着她去宫主那儿的当口，侍女们在她的屋子里做着最后的装饰，她只得又退了出来。
刚出门便又见贴身侍女小玉跑来，双手举着一只缠金丝的盒子，向她道：“这是刚才凌光公主交给小玉的，说是忘记给小姐了。”
檀香听说是凌光，便知是送给她的礼了。打开盒子，果见里面躺着一只木雕的金丝雀，做工精细，做工考究。她用手拨了拨雀的翅膀，居然莺莺鸣唱起来，与真雀无异，着实难得。
大大咧咧如凌光者，居然还能送了这样一份别致的礼物。在檀香眼里，这比那些如意宝珠什么的可有心多了。
檀香感激她这番心意，便盖了盖子，对小玉道：“你将我屋里前几日打好的络子拿来，打发人送给公主，就说是我的回礼。还剩几根没有打好，过几日再送给公主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