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村主任
“我说嫂子，咱这八里塘吧，在镇上我不敢说，单就咱这八里塘前前后后十几个村，您一个一个挨着数，我徐老三怎么地也算是号人物吧？！”聊了一会儿，徐老三正色地问胖冬瓜道。
“那可不是咋地，……咱这八里塘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你徐老三啊？你徐老三要是算不上人物，那咱这八里塘吧也就没啥人物了！……”对于这一点，胖冬瓜表示认同徐老三的话，因此说话的语气实实在在。
“哎呀，可是我往你们家一站啊，再一看到你们家这客厅，我相信了！……”徐老三咂巴着嘴，故意停顿了下来，开始吊起胖冬瓜的胃口。
“啥……啥玩意你就相信了？——你倒是说啊！……”
胖冬瓜见徐老三说了半截子话打住了，不由急切起来，成功地被徐老三吊住了，忍不住催促着，徐老三这才接着话茬说下去。
“我这才相信啥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哎呀，要说这村主任家吧，那就是和咱们这些升斗小民家不一样，这个气派劲一比，我徐老三的狗窝就整得跟他妈王三姐住的寒窑没啥区别了！……”
徐老三的吹捧让胖冬瓜心里乐开了花，脸上抑制不住笑意，但徐老三的背景和家底胖冬瓜可是深深知道的，所以开心归开心，实话还是归实话，不免从鼻子里打了个嗤，奚落道：“得嘞，你可拉倒吧你！……老三，你就使劲地砢碜我吧！——你说你们家那要是王三姐住的寒窑，那我们家还不就成了叫花子住的破庙了？——咱这八里塘可就数你们家最高啊，比我们家还高一层呢，你还有啥不满意的？”
“哎呦嫂子，你可真会夸我呀，你那是埋汰我吧?!——不错，我们家是高了点，但高顶个屁用啊，那还不就是驴屎坨子外边光呗！……这里头哪能和你们家比啊？瞧这电器，啊，还有这摆设……，唷，哎呀妈呀！……呀！呀！呀！……”
徐老三突然间惊叫起来，胖冬瓜莫名其妙。
“老三，你这一惊一乍的呀呀呀地叫个不停，你叫唤啥玩意呢？”
徐老三盯着墙上的一幅字画看了又看，接着又凑到跟前，仔细瞧着，嘴里不住地叫着：“呀呀呀！……李大年这几年在书画界那可是红得很啊，他的一张画在市面上少说也得万把块钱，大哥能淘换到他的画那可得不老少钱啊！”
“可不是咋的，整整花了两万多块呢，就这人家还说是半卖半送，我到现在这心都还疼着呢！——你说吧，就这么一张破纸，画了几只鸡子不像鸡子鸟不像鸟的东西，也不知画的啥玩意，……还说是啥……鹌鹑，……欺负我没见过鹌鹑是不？那鹌鹑是这般模样吗？……哎呀妈呀，我是越瞅着吧越别扭，就这破玩意，它咋就敢要两万多块呢，你说它咋就该值那么多钱呢？……这么一张破纸，我得卖多少头肥猪才能赚回来啊！……”
“嫂子，你不懂，这叫艺术，再过几年，这玩意吧就成古董了，那时候就值老鼻子钱了，现在就流行这玩意，搁城里头，谁家不弄几张啊？——你说这墙上吧它要不挂点啥玩意，那光秃秃的，就跟我这脑袋似的，忒难看，……哎，你弄张字画往这墙上这么一挂，甭管它真的假的，值不值钱，这玩意儿立马就感觉不一样，立马就感觉的雅，脱俗！……”
“得了吧，你就可劲地忽悠吧，还什么雅什么脱俗的……，我咋就没感觉出来呢？……”胖冬瓜撇着嘴，不屑地道。
“这么地，我给你两万块钱，你把这玩意儿给我。”
徐老三说着，就去搬凳子要去摘画，胖冬瓜见徐老三这架势不像是说笑，顿时着了慌，赶紧拦住徐老三，伸开胳膊护住墙上的画：“哎哎哎，——不行不行，你把画拿走了，那回头你大哥还不削死我啊！——那可是他的宝贝，听说现在值好几万呢，那哪能给你啊！……”
两人正然闲扯，丁保华披着外衣打着哈欠从卧室里出来，一脸的睡眼惺忪：“唠啥呢？大清早地就听你们两个在那叽叽喳喳了，连个觉都让人睡不安生！……”
徐老三慌忙赔上笑脸，打内衣口袋里摸出一包硬包装的中华香烟，拆开锡纸，抽出一支递给丁保华，又恭敬地掏出打火机点上火，完了笑道：“没啥，和嫂子扯闲篇呢，没想到把大哥你给吵醒了！……”胖冬瓜插了一句嘴：“那行，你们俩唠吧，我还得去继续烙我的粑粑去呢！……哎，老三，别忘了换鞋啊！……”
“得得得，你去.忙你的吧，人都进来半天了，还换鞋呢！……”丁保华一句话就堵住了胖冬瓜。
“我说老三啊，我看你是成心折腾我，每回都是这样……，行了，我去做饭了！”
胖冬瓜离开了客厅，异常肥硕饱满的两个大屁股就像是晃动的两座小山一摇一晃地扭下了楼，木质的楼梯瞬即发出痛苦的咯吱声，像是不堪重负，看的徐老三暗自直为那楼梯担心。
丁保华吐了个烟圈，看了看烟屁股上印的字，又瞅了瞅给自己点火的徐老三，笑道：“行啊老三，都抽上大中华了，你这档次可是见天地长啊！……”徐老三陪笑道：“大哥你就会埋汰我，我哪敢那么腐败啊，这不是，昨天和人家谈了个工程，打发人，就剩了这么一盒，还叫大哥你给赶上了。”
“是吗？”
丁保华未置可否，往沙发上一仰，微眯着眼睛，把自己包围在淡青色的烟雾中，随后问徐老三的来意，徐老三奇怪地问：“大哥，你咋知道我有事啊？”
丁保华斜乜着徐老三片刻，说话间神色颇有些不耐烦：“行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你小子就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就你肚子里那几根花花肠子，我闭着眼睛也能数清楚！……说吧，到底啥事儿？”
徐老三这才把薛景堂出狱的事情说出来，丁保华也微微有些惊奇，却并未象徐老三那样紧张的要命。
“哎呀，真快呀，这一转眼三年都过去了！……”
丁保华嘴里呢喃着，夹着香烟的手指却是若有若无地颤抖了几下。徐老三犹豫不决，试探道：“大哥，你说这姓薛的出来了，他还会不会……再把当年的案子继续翻出来上告啊？”
“他要是不继续上告，那就不是他薛景堂了！——再说上告又能怎么样？当年他不是也上诉到地区中院了吗？结果咋样，还不是维持原判，老老实实进去呆了三年？……现在他就是出来又怎么样？唯一能证明他清白的那云儿早就死了，那就是死无对证，除此之外，知底的那可就是咱们哥几个这些人了，你说，这个无头案，他薛景堂无凭无据的，翻个屁啊他翻！……”
丁保华搓搓手指，徐老三会意地又掏出一根烟恭敬递上：“可是吧，我一想起这事儿心里就不踏实！……大哥啊，你说我们为了一个女人，让薛景堂没来由地白蹲了三年苦窑，还害得老那头唯一的女儿把命都搭了进去，你说我们这事儿……，它整得是不是有点过了？！”
“过嘛的确是过了点，可那老那头的女儿服毒自尽你以为我想啊？……不过这样也好，那云儿一死，我们反倒高枕无忧了，不然你能搂着薛景堂那漂亮的女人睡一个热炕头吗？”
“那倒是！……”
徐老三讪讪地，望着丁保华把烟屁股再次摁在烟灰缸里，下意识地捂了捂衣兜：“可万一薛景堂那个犟驴不死心，继续往上告呢？”
“那就由着他告呗！——不过，薛景堂的案子那是铁证如山，罪证确凿，又有他自己签名画押的交代材料，他想翻案，除非是包青天转世！……”
丁保华的话徐老三没敢再接下去，“唔”地应了几声，便想要起身告辞。他明白，自己再坐下去，用不了多会功夫，他这一包中华烟就得改姓丁了，因此还未等丁保华搓手指，他已经借此机会起身，饶是他有先见之明，最终还是未能保住那一盒中华烟。徐老三这屁股还没转过来，丁保华已经喊住他把话说明了：“等一下老三，……把你那烟留下，正好我这没烟了！……”丁保华一开口，徐老三就知道这烟是保不住了，无奈只得强忍不舍把那盒中华烟极不情愿地掏了出来，心里那个不快自然是不消说，当然，丁保华心里也有数，因此又接了一句：“老三，你也别舍不得，我觉着吧你那烟搁你兜里也就是打发人，这谁抽不一样啊，我是为你着想呢！……”
丁保华这番话说得让徐老三无语地直翻白眼，伸了伸脖子干咽了口唾沫，完了点点头，只得咧着嘴说道：“是，是一样，这烟谁抽都一样！……”
丁保华根本没心思去琢磨徐老三话里的不满，只是自顾自熟练地用手指在烟盒底部弹了弹，把一根香烟弹出来后叼在嘴里，然后将烟盒放进兜里，摆摆手，示意徐老三可以离开了。徐老三只得说了句“那大哥你忙着”，`然后抬脚下楼，丁保华坐在椅子上连屁股都未挪一下，自然谈不上送徐老三出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