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第一块碎片（下）

晚十一时许，神秘女子孤身走出楼洞。借着月光，她仔细阅览了一遍手中的纸条，把上面的手机号码牢牢刻印进了自己的脑海。紧接着，她修长的十指捏住纸条两端，只待轻轻发力，便可将它撕成两段。

突然，她僵立在当场，便是连呼吸也不敢大动。一道红色的光线跨越黑夜的隔阂，不偏不倚地直指她的眉心。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惟有被那黑色皮衣裹住的丰满胸脯在紧张地一起一伏，就像是汹涌的潮汐变化，令人叹为观止、心旷神怡。

洛阳干咳一声，从光线的另一端走出。他手里拿着的并不是什么狙击步枪，而仅仅是一个价值几块钱的激光灯玩具。

神秘女子只觉得急火攻心，自她出生以来，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她立刻从皮靴一侧掏出随身的匕首，正准备进攻时，又震惊于洛阳的着装而陷入进退两难的局面。“警察？你是什么人？”

洛阳把玩具收进口袋，走到神秘女子身前三米的距离站定，讲道：“如你所见，我是警察。这个问题应该由我来问你，你拿着匕首凶巴巴地对着我，是想干什么？还有，你穿着这身猫女的行头却戴个黑色的口罩，是不是品味有点差？”

神秘女子羞怒交加之下竟是险些没有站稳，她猛一跺脚，威胁道：“你说我品味差？有本事你再说一遍试试？”

“你形迹可疑，同时非法持有管制刀具。”洛阳正色道，“我现在口头传唤你到派出所接受询问。”

“哼，你觉得我会乖乖跟你走吗？”神秘女人眯着眼，怒道。

“你必须跟我走。而且，你涉嫌栽赃陷害他人以及非法持有毒品，如果罪名坐实，你将面临刑事起诉。”

“你说什么？”神秘女人惊讶地问道。

“杨博轿车内的51克冰毒，是你投放的吧？”

“警察就可以血口喷人吗？”神秘女人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右脚，她本想靠近一步，但在将要落足时又猛然收回。她心有余悸地看着洛阳，紧张地问道：“你绝对不是普通的警察，你到底是谁？”

“据杨博交代，他在开车的时候提前检查过车内的物品，确定没有这包冰毒。可当他被我们抓获时，这包冰毒却出现在了他的副驾驶座位前的储物槽里。考虑到他仅在回家的时候离开过自己的车辆，我判断，你就是在那时投放的冰毒。”

“就算你说的没错，你又有什么证据呢？”神秘女人偷偷按下了手腕上的一个按钮，紧接着，她感到皮衣下的手链振动了两下，这才放下心来。

洛阳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动，继续解释道：“我调取过杨博家住宅小区大门口的监控，发现在他的轿车进入小区后五分钟内，紧跟着的有一辆摩托车和两辆轿车。在他被我们抓获之后的一个小时里，只有这辆摩托车离开了。所以我们怀疑，驾驶这辆摩托车的你，就是陷害他的凶手。”洛阳的目光投向神秘女人手中的纸条，继续说道：“杨博被抓，你的任务应该就已经完成了，可道路监控依然能捕捉到你的身影。当时我就怀疑，你很可能会去找杨博的情人周蓉蓉。我联系小区的社区民警调取了那座小区大门口的监控，再次捕捉到了你的身影。然而，在周蓉蓉步行走出小区后的十五分钟你才离开，我判断，你是进入了她的住宅，搜寻着什么东西。”

“然后你就一直在追踪我，找到了这里？”神秘女人摇摇头，道：“不可能。我从她的第一个住所来到这里，走的都是小路，根本没有监控。”

“既然预判了你的目的地，我就不再需要追踪你。”洛阳指着神秘女人背后的住宅楼，说道：“跟踪她不是一样能找到你吗？”

“这不成立。你怎么知道我当时没有找到东西？如果我直接离开了，你就算追踪到周蓉蓉的下落，一样找不到我。”

“这还要感谢你们周密的计划啊。”洛阳掏出手机，播放了一张照片。照片是视频监控系统的截屏照，一辆出租车的号牌赫然映于其上。“我的同事查看了周蓉蓉乘坐出租车的交通监控抓拍照片。十点半左右出租车还在城北，可十点四十的照片却显示，出租车已经到达了城南。用十分钟的时间跨越整个主城区，这根本不可能。所以我认为，当时在街道上运行的尾号为8484的出租车，其实有两辆。结合出租车公司安装的GPS定位系统，我认定，那辆在GPS系统上没有备注，但实际上在营运的出租车，就是一辆套牌车。而周蓉蓉为什么这么巧合地会坐上一辆套牌车呢？”洛阳最后做出结论，说道：“很简单。你们担心自己要找的东西放在别处，一边对她的住宅进行搜查，一边周蓉蓉离开时安排了一辆黑出租搭载她，这样就能掌握她其他住址的位置了。”

神秘女人见洛阳推理至此，知道再反驳也没有意义。随着时间的推移，女人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失态，现在再说话时已经从容了很多。她说道：“能够找到我真的很厉害，可是，我已经拿到我想要的东西了，而你也无法证明是我投放毒品到他汽车内的。警官，不如就此别过吧？”

“我重申一遍，我现在口头传唤你到所接受调查。”洛阳把手机塞回口袋内，竖起了左手中的警棍，说道：“如果你抗拒，我将实行强制传唤。”

神秘女人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听你废话？其实我一直在拖延时间啊，现在，我的朋友们就在这附近。我奉劝你一句，好狗不挡路。”

洛阳用力一甩，伸缩警棍瞬间伸展成型。他用右手握住棍柄，从容地说道：“我说这么多，也是为了拖延时间。现在，我的同事们正在包围这里。”

女人表情一僵，她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经过简单的交流后，她放心地挂断了通话。她讥讽道：“你的支援，好像不会来了。”

“你说什么？”洛阳第一次感到意外，发声问道。

“我在暗处的朋友通过你的警号查明了你所属的单位，在刚才，你的同事们利用杨博做诱饵，成功逮捕了一批毒贩。”神秘女人轻笑道，“而你留在所内的那个领导，似乎认为你现在的行为是多此一举，根本不会把所剩不多的警力派来支援。如果我是你，一定会很担心那个躲在暗处的小姑娘。”

洛阳冷眼看着神秘女人，拨通了叶嫣然的电话。

“抱歉，这个女人的同伙很多，我根本拦不住。但是有吕叔在场，他们也不敢对我动手。”叶嫣然充满歉意地说道，“对不起，吕叔和我有过约定，只有当危及我生命安全或者家族利益的时候，他才会出手。”

洛阳安心的点点头，说道：“这是应该的。作为警察，我们本就应该自己解决这些事情。你先回车上去吧。”

见洛阳中止了行动，一直被他压制的神秘女人终于露出了开心的笑容。黑色口罩上的双眼满是笑意，她用轻快的语气说道：“那么，我要走了噢。”

“三米。”洛阳突兀地开口，声音冷漠如同大寒时分的冰。

“什么……”神秘女人话未说完，洛阳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下一刻，她的口罩突然被摘下，洛阳的面容充斥了她的整个视野。

深沉的夜空下，静谧的小区里，年轻的男女正面相对，眼和眼的距离不足三十厘米。洛阳的双眼沉静如海，暗敛的气势却像随时可以遮天蔽日的海啸。而神秘女人的双眼则透露着她惊慌的心理情绪，就像受惊的小鹿，楚楚可怜。

当女人反过神来试图动用手中的匕首时，洛阳的左手已经紧紧扼住了她的手腕。两个人在动作时越靠越近，肢体间发生了一次次微不可察的摩擦。

“你！”当匕首掉落地面之后，满面红云的女人狠狠地甩出一记巴掌。而洛阳暗一咬牙硬撑着挨了一掌，却也成功地夺走了女人另一只手中的纸条。

洛阳率先后退三步，他认真看了一眼之后，晃了晃手中的纸条，说道：“我看到你了，也找到它了。看来这次，我没有输。”

“你这个人渣、败类、色狼！”女人抹去眼角的一丁点泪珠，似乎打算说出什么狠话，却终究是咽回了肚子里。

“我建议你不要下令让他们冲上来把我撕了，那样的话，性质可就太恶劣了。”洛阳把纸条收好，同时念出了一串数字。

女人皱着眉头思索起这串数字的意思，紧接着，洛阳又念出了另一串数字。女人重复着念了两遍，依旧没有发现端倪，可当洛阳报出第三组数字的时候，她的脑中忽然划过一道闪电，这促使她立刻捂住双耳，尖叫道：“你闭嘴！”

洛阳微笑着说道：“我念的这三组数字，都是根据纸条上的数字改编的。如果你刚才习惯性地默念了几遍，现在应该已经把最初记忆的号码弄混淆了吧？哦对了，你捂住耳朵就应该是听不到了。”

洛阳环顾四周，隐约可见几个人影。他朗声道：“我确实没有证据逮捕你们，而你们也应该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和我拼命。如她所说，就此别过。”言罢，洛阳转身离去，径直走向警车停放的地点。

见洛阳越行越远，女人忍不住喊道：“你给我等着，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洛阳闻声停下脚步，嘴角扬起了一个明显的弧度。他竖起右手，挥挥手算作道别，然后就渐渐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