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幽梦
斐尹振在这里陪了甄郁节两天之后便赶回去了，临走前，甄郁节望着斐尹振离去的车久久不能释怀，那种感觉似乎一下子让她觉得很空洞，一个人处于荒野之地。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自己竟已是这般离不开他。
“太太，进去吧。”齐管家在一旁劝道。
“恩。”甄郁节应了声，然后随着齐管家进入城堡。
“齐管家，你在这里呆了多久了？”
“今年是32年了。”
“这么说你对庚家是很了解了。”
“是。太太你想问什么尽管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甄郁节用余光看了眼齐管家，见他正微笑地看着自己。
“听先生说庚先生是在这里起家的。”甄郁节故意说重了下斐尹振，好让齐管家听清是斐尹振是允许他说的。
“是的，太太，我来这里没多久就认识了庚老爷，后来就跟着他了。老爷是经商的料子，那时RESE酒店在这周围的国家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这房子就是那时建起的，建起后还引来了很多记者。”齐管家望着远方略有怀念地说道。
“那，老爷，听说是因为庚小姐才转回大陆的？”甄郁节想了想，也跟着对庚宇庆改口，想来那个年代，以齐管家的年龄还是称呼老爷、小姐的。
“是。老爷原本只是想走访下中国的，后来因为小姐才留在那的，将这里的酒店全转了，只留下现在唯一还仅剩的那座酒店。哦，就是那天先生带太太去吃的那家酒店。小姐是因为斐正凯才留在那的，所以老爷也只好跟着留在那了。”
“听先生说那酒店是庚小姐唯一留给他的，那这座城堡呢？”
“这城堡也被斐正凯卖给别人了，是后来先生又买了回来。”
“现在这里的人还有多少是以前也在这里工作的？”
“只有我一个了，那时城堡被卖后，这里的人也跟着转给了新主人。新主人刚来，就遣散了一部分人，后来渐渐地人就全换了，有些回国了，有些去了别的国家。先生那时找到了我，每周付我薪酬让我继续先留在这里。”
“你对斐正凯了解多少？”
“不了解多少，因为我一直是留在这里的，对斐正凯的事，也是偶尔听到的。”
“那说你知道的。”
“小姐和老爷过去之后，原本我也是要跟着过去的，但是老爷让我继续留在这里，说以后可能还要回来的。小姐和老爷过去之后就很少回来了，回来的时候老爷得了重病，就回来养着，那时斐正凯也跟着过来，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斐正凯，看那时，他对老爷和小姐都还是不错的。但人心难料，老爷去世之后，小姐和斐正凯就回国了。之后我一直没有小姐的消息，实在不放心，就去了次中国，那时小姐刚生下先生没多久，我看着小姐挺开心的，斐正凯也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她，我也就放心了。但没过两年，小姐就带着先生回来了，那时先生才两三岁，我看着小姐极端消沉，常常看着老爷的照片落泪，小姐在这里呆了没多久，斐正凯就过来了，没待两天，小姐就跟着他回去了。”
说着说着就进屋了，甄郁节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示意齐管家也坐下，齐管家迟了迟便坐下了。
“再过来小姐过去之后没过久，斐正凯就又娶了一位，没过多久这里就被卖了，我偶尔听到也是说小姐一直过得不好。再后来，先生就被送出国，刚送出没过久，小姐就病逝了。”
“你恨斐正凯吗？”甄郁节不知为什么此刻自己这么问，或许她也只是想一时释放下自己的感情。
“说不上恨，我相信这是命，小姐的命不好。我更恨自己没有照顾好小姐。”齐管家说这话时眼神很迷离，似乎在看望遥远的过去。
“小姐很美，真的很美，她对人也很善良，我直到如今，都没觉得会有人比她更好。”齐管家继续说道。
甄郁节看了看齐管家，想着他这个年龄，刚好和庚小姐是同龄，想着他对庚小姐应该有一份特殊的情感。
“听说先生当初被送出国是去了美国，为什么却来到了这里？”
“这个具体的我就不了解了，太太你可能要问下李先生，这种事他就清楚了，但先生那时过来时，我知道情况并不好，很多时候都是躲躲藏藏的，那段时间多亏了李先生。”
“李先生，小李咯？”
“是。”
“他是怎么跟着先生的？”
“李先生是斐老董事长，也就是先生的爷爷那时在孤儿院领养的，斐老董事长还是很疼先生的，那时领养李先生就是为了让他照顾着先生，李先生长先生几岁，从此就一直跟着先生。可惜斐老董事长逝世得早，否则先生也不至于后来很艰辛。”
甄郁节想了想，对着斐老董事长的资料和听到的，也就是他是在斐正凯接手集团没几年后就逝世的，然后斐正凯才娶的二房。
“你对斐正凯后来再娶的金影秋了解吗？”
“不了解，外人只知道斐正凯又娶了一位，但都不知道那人是谁。”
甄郁节想想也是，当初自己找了半天的资料也没找到。
“先生都没有和你说这些事吗？”
“先生在家时从来不说这事的，我也从来不问。”
甄郁节想了想，他连金影秋都不知道，后来的事就更别提了。
“那好吧，你先忙去吧。我上屋休息下。”
“是。”
甄郁节沿着宽敞的旋转楼梯一步步走上去，俯视着下面，这座城堡各面墙面都被精致的壁画装饰着，质地极好的大理石地砖把外头的阳光折射到了城堡内的各个墙面，涂了一层金的壁灯使得这原本就金碧辉煌的大殿更加的炫目夺彩。这里原本也是被人惊心地呵护着的地方，竟是埋着那么多不开心的地方。
甄郁节走入房间，那是无比宽敞的房间，就宛如一座小殿，但是屋内家具惊心的排列又使得这房间不空荡，大大的落地玻璃，想来斐尹振在这里时，也总喜欢坐在窗户前。
世人都道神仙好，谁又知身为神仙的烦恼，就如世人都道豪门好，谁又知生在豪门的悲哀。
甄郁节突然想起沈铮程，想来他几乎不喜言笑，多少和环境有关，如若他只是平常百姓家的孩子，或许就不是如今这个性格了。现在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去看待那些过去的事，想想沈铮程有时还是喜欢自己的，他唯一的错就是过于自私，既想拥有她完整的爱，又绝不放手他的家族事业，而刚好她与他想要的伟业不能兼得，于是他就宁愿将这种伤害转嫁到她的身上，让她来替他背这份苦，背着罪。或许在这人世间，很多事情不要太过计较，否则会活得太累，至于爱情，既然没有结果，那就不问开始，不问结果，曾经拥有过就好。
甄郁节躺在床上，想着想着也就入睡了。
那时，她在别墅内刚完成一幅自己非常满意的沙画，于是就躺在沙发上等着他实习工作下班回来。这种感觉，是那么温馨，以至于她之后再没遇到过。
爱情这种东西，有时候就只来一次，来过一次，之后你就再也感觉不到。她爱他时，用尽了今生所有的力气，所有的精力去爱他，当这份爱结束时，她今生也就再无法感受到了。
斐尹振给了她家，给了她世俗想要的一切，但是却无论如何给不了她爱的感觉。他给了她依靠的臂膀，给了她停靠的港湾，但是却给不了她那种轰轰烈烈的爱。或许是她对爱的那份心早已死去，如今更多感受到的只是平静生活里的那种平常夫妻的爱，平淡如水，单纯、透明，但是少了爱情的某种颜色。沈铮程给了她爱情的那种颜色，但是却给不了她平淡、持久的生活。
犹如记得那时沈铮程下班回来，她在沙发上故意装睡，他换好家居服后，走到她身边，就那么看着她，看着她，许久。她终于憋不住，睫毛一动一动的。
“我倒是看看你能坚持多久？”他一如既往平静地说道。
她终于忍不住睁开眼，他对她太了解，而他看人时，总像在看猎物，就钻猎物的不足。
“你明知道我是在装睡，为什么还让我装了那么久。”她嘟着嘴装生气地说道。
“你应该知道我知道你在装睡的，为什么每次都要装。”他打趣地说道。
沈铮程永远不会像斐尹振那样，迁就着她，哄着她。更多时候，沈铮程似乎就是缺少幽默的细胞，他也不愿幽默，他可以对你好，但是绝不会哄着你。
甄郁节一个翻身，正准备起身，沈铮程把她压在沙发上，然后靠着她躺着。
“一直这样，其实也不错。”沈铮程非常轻声地说了句，似乎只是说给自己听的，但是那时却被甄郁节听到了。
她抱着他，不说话，那种感觉仿佛天荒地老，那种感觉是那么奇妙，原来人之所以愿意在幸福中沉沦，只因为它真的是那么美好。你愿意为了那种感觉放弃一切，或者不惜代价地愿意去追逐，并且心甘情愿。但是这种感觉，甄郁节之后再没感受到，那种天崩地裂却仍能让你义无反顾继续下去的爱，她再没感受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