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㞭㟶大战之三 炼山2142

七叶世界，2142年中，㞭㟶峪炼山。

在外征战四年的甄有镖军终于暂时退出前线，回到原驻地整编。即便是如此难得的休整期，也只有短短二十天。

再回炼山，一切都变了模样。

曾经㞭㟶峪最繁华之地，大街小巷只有无聊的风纠缠、撕扯着破旧纸张。除了几支大型镖军的营地，和经营前线急需物资的少数军火、药品商行还有些许人出入，其他店铺大多已经关门，连此地常住居民的院落都忽然显得矮墙浅屋、凋敝不堪。据说几年前战魔族渗透进炼山后，这里的居民不久即搬走了大半，往日喧嚣也几乎一夜之间不见踪影。

原本镖军还不相信，一直盼着回来休整的这一天，想要好好重温一下往日快活。不光为自己，也为那些再也回不来的好兄弟……

亲眼看到炼山今天的模样，所有人都变得心事重重、沉默寡言，人人心里都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憋闷。四年拼杀，甄有镖军当初的六万五千余人，如今回来的仅有四万多。最强大的甄有都折损超过了三成，更不用说其他小型镖军了。

开战之初，许多灵兽族还捱三顶五地跑来炼山组织临时镖军，想借此机会发点横财。可等他们回来，大多已经十去七八，这还没算那些落下终身残疾的。两年前，㞭㟶已经不再大力招募镖军——不是不想，而是几乎完全招不到人！连甄有都渐渐无法及时补充新丁，何况别家？要知道甄有的待遇出名的好，远远超过了灵兽山常备军，后来还直接把招募处挪到了甄有总部所在地“宝山集”，薪资也翻倍，可依然后继乏人。

甄有镖军能从西南战线带回一支还算完整的队伍已经证明了实力。而且甄有也算走运，当时一同出发的许多镖军，他们的旗号永远地消失了。情况好的，在战场上收拢残兵，发过抚恤金就地解散；更惨的，已经没人会来领取玩命钱，连发钱的人都没了。

联军统帅部非常勉强才同意甄有撤回整编，因为甄有是前线支柱之一。㞭㟶本族大军是当然的骨干，龙族军团紧随其后排第二，甄有列第三，灵兽族援军的战斗力跟普通镖军差不多，至于㞭㟶后辈新兵，没人敢指望他们——虽然也有几支能表现突出，但规模太小，很难独当一面，比如峰怜、净菡。而且战魔族已经摸清了联军方面调动、轮换的大概规律——龙族一年以上，灵兽山杂牌军最多支撑五个月。每当有部队撤出休整，战魔族都会抓住机会在那个薄弱方向发动一场大战。

从战争开始到现在，敌军规模始终不见缩小，迫不得已，㞭㟶族由武圣、飞屸氏、金㟶氏、土㟶氏、锻山五方组成的临时前线指挥所，已经给飞屸烈发去消息。一旦西南局势遽变，就顾不得会不会引出战魔族魔王了，飞屸烈必须出手！如果龙族、灵兽山愿意不顾一切及时来救，㞭㟶还有一线希望，否则……西南区域曾经发生的事，恐怕就会在整个㞭㟶峪重演！

甄有之所以能在西南坚持四年，一是他们的补给路线相比龙族要短，后续新丁到来相对及时；二是他们直接在战场上收编了几支镖军，以及一些散兵；三是承担任务相对安全，战损较少，例如替㞭㟶训练后备军。不然即便是甄有，也难以撑不了这么久。

现在甄有临时撤离，㞭㟶总指分出土㟶氏前去换防。后者没有质量，好在还有数量，锻山军奉锤严率领的教习团也派给了他们。峰怜、净菡部则调回中央，与前军主力一起行动。峰怜收到此命令高兴地跳了起来！她终于可以在正面战场一展身手，说不定还能与父亲并肩作战！

㞭㟶方面刚刚部署完毕，战魔族、虫族就如期而至！看着从天边涌来的黑压压一团，联军将士都有种噩梦重现，而且永远不会结束的不安错觉。武圣们不放心两支初次参加大兵团正面交锋的锻山后备军，于是安排金㟶氏照顾左路峰怜，又派飞屸氏的磐石战将、旌旗卫士看好右路净菡。

峰怜可是记得金㟶氏。当初金㟶氏三长老参加武圣坛投票时的嚣张样子她当然忘不了，不过现在都是一条战线的战友，过去那些小事就不再重要了。况且峰怜也完全没工夫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她的大战经验不足，难免紧张。看着那滚滚乌云似的敌军席卷而来，地面的震动很快变成了轰鸣，任谁经历这种场面都会心惊，只不过老兵能控制自己的恐惧罢了。

“稳住！稳住！待会只需要按之前学的做！都不要怕！”

峰怜在圣心光刃豹上端坐，右手举拳大声发话，安抚跟自己同样初次上场的孩子兵。空天三绝阵正在她不远处的半空中，金㟶瀚不经意间投向峰怜的眼神似有些许欣赏。

打头阵的当然不会是新兵，金㟶瀚开始动员自己的子弟兵。他带来的可是经久沙场的金㟶氏精锐，一个手势足以调动全军。

虫族已经像汹涌潮头一般扑了上来，战魔族紧随其后。这支大军一如既往的凶残，却未像以前那样失去控制，完全没有毫无章法地乱冲。

以前跟随甄有镖军，峰怜不曾经历过大兵团正面对抗，现在她终于知道什么叫排山倒海、一往无前了……

盾爪虫当先，仅这一群就足足数万，横有二十里宽，列了几十排！天空中有能量虫，地下有潜地虫齐头并进，数量完全都不下于盾爪虫，虿魔也混编其中，只有虫族最宝贵的魔力虫才跟擅长远攻的战魔族聚在一起，而长于近战的战魔族则跟在移动城墙似的盾爪虫之后。

百战魔是这支军团的最高战力，也是一线指挥官。等虫族、虿魔快要死光，这些家伙十有八九就会扔下十死魔各施手段逃离战场。如果没有更高级的千窟魔在，这就是惯例。但这场打了四年的战争，战魔族始终靠远远超过联军的数量拼杀，根本不派出半个高级兵出场。

即便如此，它们也牢牢控制了局势。四十多万的虫族，加上差不多数量的虿魔，还有上万十死魔、百战魔，敌军一次投入的兵力就超过了㞭㟶倾全族之力能凑齐的战士总数！况且四种兵虫配合，完全抵得上一头普通十死魔。如果没有龙族、灵兽族支援，和镖军的补充，单靠㞭㟶自己，恐怕很难在如此规模的连续冲击下挨过四年。

㞭㟶族跟战魔族拼杀了千余年，动用了各种办法全力弥补自己的最大劣势。先用超远程武力密集覆盖，又用傀儡补充人手，所以一名全副武装的㞭㟶士兵的平均战力大概相当于五到七个敌军。

大规模集团冲锋，对手已经给㞭㟶演示了无数次，每次㞭㟶都会盛情款待它们——就听前军最高指挥一声令下！各种重炮同时发出震天怒吼！一团团闪耀的能量团划出弧光狠狠砸进蜂拥的敌群！

峰怜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她有一种看焰火的错觉——刚才还让她无比震动的敌军，瞬间就被一重密过一重，一声响过一声，撼天彻地的重炮炸得尸体翻飞、血溅如雨！老道的㞭㟶炮手们炸点算的极准，峰怜亲眼看见几个藏在虫族掩体后面的十死魔，被魂能弹直接击中，当场轰成了齑粉！

敌军还在冲锋！飞在最高处的能量虫顶起的能量盾根本撑不了几下重击，能量耗尽的它们会和虿魔一起用身体组成空中防御！

距离已经足够！死敌们非常默契的同时出击！盾爪虫前锋掠过㞭㟶族防御阵地外缘，跟金刚一般的傀儡、高大的㞭㟶族、强壮的灵兽山重盾兵剧烈碰撞！能量虫、潜地虫、虿魔同时发动中程攻击，魔力虫、远攻战魔族也开始还击。㞭㟶魂能重炮改为连续的火力直射，尽量削减皮糙肉厚的盾爪虫数量，分割敌军阵型，然后向更远处延伸射击，挨个点杀高价值目标。

浪头与岩石纠缠时，后续的敌潮也撞上了堤坝。

左路前军最高指挥官金㟶瀚大喝一声，空天三绝阵腾空而起，光芒大盛！一瞬间，峰怜觉得所有敌人的动作仿佛都慢了许多，各个像冻僵了一样，连空中流窜的能量都能看的清楚！而自己好像凭空长了八分力气！浑身上下还套了一层魂能防御！这恐怕就是名为高级魂器、实为圣器的空天三绝阵的厉害之处吧？看它作用的范围如此之大、效果如此之强，大概真跟界域术无二了！金㟶瀚凭借魂能八层硬生生办到了操元境界才可以做到的事情——峰怜对他真是刮目相看！

怒吼了半天的重炮组暂时歇火，天空中残余的敌人，有更适合的魂能武器应对，而下面的战场已经开始近身厮杀！两路前军就像巨大的爪子，把冲到面前的敌人一团团撕碎！整个战场上，联军长达20里的防线像错动的刀锋，将所有冲到附近的虫族、战魔族全部变成了死尸！

㞭㟶前指这次的主要目的也仅是让新兵们开开眼、见见血，而后备军很快就意识到他们成了职业观众。战场的形势越来越清楚，虽然进入埋身战阶段，联军方面伤亡增加，但敌军的失败已经不大可能改变。胜利似乎来的太容易了，如果每次都是这样，战魔族也没什么好怕的。

峰怜正在㞭㟶西南目睹一场血腥又壮阔的大战，而在炼山，甄有镖军刚刚全部进入炼山大市，队伍暂时就地解散。香仪大帅明白手下们早就想去酒馆、花街，看看他们的所谓红尘知己是否还在，所以就不把队伍全拉回原驻地，再让他们跑回来了。安排人把该送诊的送诊，准备退役的加倍发放遣散金，军需部门需要的补给尽快去办，而香仪自己得去拜见炼山的临时管事，了解下这里现在的确切情况。

昆泰憋了四年才回来，当然要好好游逛一番，腾渔有一大堆事情需要处理，只剩下酒言夫妇、临光、临影兄弟在一起。酒言本以为临光也会跟二弟昆泰一样跑去玩耍，却没想到他也会留下，而临影又不跟哥哥分开，四个人一商量，都想故地重游一番，从破败的炼山找找昨日的记忆。

每个人都口懒腿慢。过去四年积累下来的沉甸甸思绪，在这种久别的平静里显得越发突兀。四年前，三人还在锻山看比赛，不等锻术大比结束就被紧急召回，跟随甄有开赴㞭㟶西南。本该在锻山学习魂炼术的临光仅仅领了本小册子，就投身沙场。连补选都未参加的酒言边战斗边钻研㞭㟶魂炼术，之后峰怜来到，她跟宝蓝学习兵法，酒言、临光就跟峰怜学魂炼术。还有当初那个惹事的九尾毒舌女，没想到她后来也成了这些人的朋友。在他们离开前，那小丫头对公主的不舍似乎远远超过了伙伴……真是一段有苦也有乐的难忘时光，也不知道峰怜她们现在怎样了？

离开朝夕相处的人，总是会留下惦记、挂念的心，尤其是临光，他跟峰怜单独相处时总会感到无比满足。每当这时，弟弟就会避开他们，去找那个变得沉默的净菡玩。可惜三年多都是紧张的战争状态，始终没机会让两人好好地静静待一会，如今终于安静下来，想陪的人却又不在身边了……

酒言抱着宝蓝，一起默默坐在公主背上。闻着满鼻清香，酒言心似镜湖。过了一会，忽然瞥见宝蓝一副欲说还休的表情，这可许久未见了。

自从夫妻双双投身战场，白天要忙于公务，晚上酒言除了学习兵法，还要钻研魂炼术，而宝蓝往往回来的比夫君更晚，常常看见酒言趴在桌上就睡着了。

四年中的大部分时间他们都身处战场的不同地方，连续好几天不见面也是家常便饭。隔了这么久又重新见到娘子那动人的小女人情态，酒言心神荡漾，半逗半赶地问宝蓝，她究竟想说什么？

雷厉风行了四年的云麾将军，这次反而支支吾吾，半天才小声嘀咕了一句：“有了……”

说完不知是害羞，还是兴奋，弄得面红耳赤。

“有了？”酒言稀里糊涂地反问。

“有了！”

他一下挺的笔直，瞪大眼瞅着娘子，满脸的难以置信！

“小声点！”宝蓝在他腰里捏了一下。

“哎呀~”酒言顾不得疼，又问娘子：“宝贝！宝贝！多大了？”动静仍然不小，说着还把耳朵贴到了宝蓝肚子上。

宝蓝既幸福又无奈地看夫君那大喜若癫的疯样，再一看旁边——临光、临影双双木呆呆望着他们，她急中生智一催公主，一溜烟跑远了，两兄弟大眼瞪小眼，也不知道该不该跟过去。

两人一路狂奔拐进个僻静小巷。沿途只要看见人，不管认识不认识酒言就一副疯魔相地大喊：“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

但，如此巨大的快乐却如此短暂！

公主刚冲进小巷就不得不强行停住！

片刻前还沉浸在无边幸福中的夫妇俩抬头一看，瞬间掉进了无底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