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㞭㟶大战二 沙场众生

龙屠，王立勇武军团的现任指挥官，拄着一柄黑色大剑站在荒山顶部凸出的石台上。他身边露着白茬的焦皮断树还冒着青烟，而他背后的山头就如同烤过火的碳化馒头。大概烟熏火燎的战争气息对战魔族来说有着新年焰火盛会的味道，所以龙屠才选择在这里看“风景”。

龙屠爪下黑剑大有来头。长剑原名“黑芒”，本是一件㞭㟶圣器。按说㞭㟶圣器根本不会与战魔族魂系，可龙屠的前“准女友”——那朵邪恶之花从来不缺追求者——偏偏是个难得怪才，多亏了她，龙屠才得到这么一件趁手利器。

剑身上“黑芒”换成“黑蟒”之后，原本忠心不二的㞭㟶圣器彻底改了性——不知是不是前女友做了手脚——黑色大剑凭空多出一项功能，能化成千头大蟒。龙屠就是凭借这柄利器，才在杀域勇武血祭中问鼎万魔领，进而成功执掌王立勇武军团。

万魔领正在思考眼下局势。通过连续四年在㞭㟶峪进行的渗透侦查，只在那个叫封省崖的地方发现了一些叛逃者的遗物——显然她经历过连番大战。如果她死了，对谁都好；如果没有，那就是最大的隐患！她对龙屠太熟悉了！若不是因为她并非现任魔王的嫡系，又总对战争缺乏兴趣，龙屠也许永远都爬不到这个曾经属于她的位置。

搜索四年都没抓到叛徒，龙屠却有了意外收获。曾在龙界绕了大半圈才逃脱十支百战魔小队追杀，又突破第二条封锁线，让指挥官连续失败两次的那对龙族年轻人，竟然也在这个战场上！龙屠正盘算着如何洗刷他们带给自己的耻辱。

大批十死魔、虫族当了四年炮灰，现在看来，这些消耗品已经完成了既定目标。很好！龙屠终于可以揭开底牌了！

紫十三、霸甲、无丝被投放到㞭㟶西南战场已经过了四年……杀……不停的杀……不是杀人，就是被人追杀……他们完全麻木了……从搭乘巡空舰离开业魔塔，以十死魔的身份开始与异族交战，似乎从来就没得到过片刻歇息……

四年前，他们在十死岛结识，如今变成了一个配合默契的小组。一起渗透进㞭㟶封省崖，奉命搜索战魔族叛徒的踪迹，再穿过联军重重封锁线回报搜查结果。期间共同经历无数险境难关——大兵团作战，三人艰难求生；小股渗透，步步惊心……如今，紫十三已经是灵力七级；霸甲仍然是八级；而曾经只是灵力入门的无丝，经历四年战火洗礼竟然也踏进了灵力六级。可想而知他们历经了多少搏杀？

紫十三、霸甲很庆幸当初留下无丝，她的古怪战法百试不爽，帮了大忙。其实无丝只有连招：织网加蜘蛛弹。无丝织网的本事两人早见识过了，也就是因为这个才把她留下，而后一种是无丝进化到灵力二级才出现的。自从拥有了这种新能力，无丝的智慧全用在了开发配套玩法上了。

开始只有一种会爬行、能自爆的小蜘蛛，所以无丝才管这种新能力叫蜘蛛弹。随着她灵力等级提升，各种眼花缭乱的发明变得层出不穷。二级：悬丝弹；三级：铁蜘蛛；四级：燃灵弹；五级：巨型蛛；六级：滑翔蛛。把织网和蜘蛛弹巧妙结合在一起就是无丝的全部能耐。

凭借令人防不胜防的陷阱，无丝屡屡助三人脱困。若没有她，恐怕紫十三、霸甲真不一定能活到现在。不过紫十三也有个疑问：“为什么各种蜘蛛弹看起来都像是活的？”

偶然得到答案让他一阵恶寒——那些小东西全都是母蜘蛛的孩子！至于孩他爹……

表现突出的三人很快引起万魔领的注意，龙屠特别召见他们。这往往意味着晋级百战魔的机会——如果能完成任务的话。果不其然，龙屠见识过三人的本领后不久，即给紫十三、霸甲、无丝派了个任务——在人多眼杂的战场中刺杀㞭㟶武圣！

紫十三一阵心里发苦。他们已经是十足的老兵了，怎会不清楚㞭㟶武圣的实力？自己才几斤几两？这种任务……根本就是自杀！但龙屠可没给他们讨价还价的机会，并且已替三人组选好了目标，末了给紫十三一件独特兵器——也可以叫陪葬品。

紫十三烦躁地摆弄着手上的短刺，上面最显眼的东西，在他体内还有十三颗。看来龙屠并不清楚紫十三的真正杀招，他只是看好这个十死魔的隐形、分身能力，而龙屠派下的任务——即便不给紫十三这件大杀器，他也能做到——可有命去，还有命回吗？恐怕下一次踏进战场，就是这个小组团灭之时！

也许其他十死魔为了成为百战魔会不计代价，可紫十三、霸甲真正听命于那个从未露面的“她”。霸甲在完成“她”的任务前，不准备死；紫十三还不到六岁，更不想死。他们不得已投身战场，奉行的第一准则，并非不惜一切完成任务，而是设法活下去，无丝也是因为同样想法才一直跟随他们。

现在难题来了。龙屠已经选中了他们，非让他们执行亡命刺杀，如何完成任务还能保存自己？三人小组一同奋斗了四年，现在已经全无隔阂，而且之前有几次就是因为听了无丝的建议，他们才能从几乎必死之地逃出生天。虽然无丝仍然是三人中间最弱的，但紫十三、霸甲都想听听她的计划。

无丝果然没让他们失望，她给紫十三、霸甲定下这么一个方案

——㞭㟶族不像战魔族，他们的弱点就在于彼此之间的牵挂，会为了拯救珍视的同伴牺牲自己，只要能找到刺杀目标最在乎的人，再施展鬼灵叠影做出一个假象令其方寸大乱——这！就是刺杀的最佳时机！于是三人开始密谋细节……

联军一方，虽然压力与日俱增，但仍然斗志高昂。一支军队，要想凝聚军魂，必须得有杰出的领军人物作为普通士兵心目中的英雄。这一个或几个人系军魂所在，每一位都是一杆有生命的战旗。只要他们屹立不倒，其率领的军队就会一直奋战下去！在㞭㟶峪，武圣和几支主力镖军的大帅就是当之无愧的领袖，而一个全新的组合也渐渐在西南战线声名鹊起，他们就是“㞭㟶五虎”。

名为五虎，实际指的是西南战线这几年崛起的五位俊杰，他们是年轻士兵中公认的后辈英雄。之所以有五虎的说法，是因为㞭㟶西南战场活跃着的五只猛兽——三头鹰龟虎、一具飞铠镰傀儡，和圣心光刃豹。分别代表的五人正是两位龙族：风煦宝蓝、酒言；灵兽山两兄弟：临光、临影；还有㞭㟶小武圣：峰怜。

宝蓝、酒言两位龙族战士现在的名声之大可谓如雷贯耳。所有人都知道这两位还是贤伉俪一对。娘子贵为甄有镖军云麾将军，早有“炼山第一奇女子”之名，每次出征都有两头威武的风雪兽伴随左右。其他镖军的战士看一下眼珠子能掉一地、哈喇子流三尺，然后再吹嘘半年，最后至少记一辈子。相公则是娇妻手下的游骑将军，据传跟他一起行动的鹰龟虎是唯一一头雄兽。如此珠联璧合的将军夫妇，想不出名都难！

关于这对将军夫妇，在西南战线有很多趣谈。例如什么：老公战场表现不佳，回去不准上床，还要跪凳子了；晚上温存要先给娘子大人行军礼了……不一而足……总之，某人的形象已经碎得粘不起来，谁让他癞蛤蟆吃到了天鹅肉，这就是犯众怒的下场。

夫妻俩带兵打仗都不含糊，皆是调度有方、雷厉风行。若问众镖军战士最想跟谁一起上阵杀敌，酒言绝对能在所有将军中间排前几名。比起多以参谋身份出现在幕后的宝蓝，一线官兵反倒更喜欢她丈夫。原因依旧——首先，酒言一直坚持身先士卒、爱兵如子的作风。其次，这位四年前刚刚加入甄有的龙族战士，不但越来越强大，而且深得他娘子的用兵真传。众镖军都很想知道，这位毫无架子的游骑将军，跟他那英姿飒爽又如花似玉的娘子，私下究竟都做些什么？

临光、临影本就出身灵兽族，众镖军对他们有着天然的亲切感。而且“甄有三翔”的大名在先，“龙虎五兄弟”在后，又是五年前镖军赛艺中响当当的人物，两兄弟在㞭㟶西南早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至于同为龙虎五兄弟中的昆泰、腾渔，对年轻军士而言他们已是功成名就的老前辈，自然不会把他们也放入青春偶像之列。加之两兄弟的飞铠镰在西南战线屡建战功，救下过许多军士性命，于是众人很自然就把这件㞭㟶圣器与伴随龙族将军夫妇左右的鹰龟虎联系起来。

最晚来到的峰怜年纪虽小名气却极大，甚至盖过了前面四位。来西南战线三年，她获得了灵兽族大师姐、㞭㟶武圣之女、锻术大比冠军……一大串的头衔，简直让人眼花缭乱，这其中最值得一说的就是㞭㟶小武圣。

峰怜比大部分人晚了一年多才加入西南战线。但很多灵兽族见到她，都会主动跟这个十六岁的女孩行军礼，还总要亲切地喊一声大师姐，可他们私底下更愿意称呼峰怜为小武圣。四年前的锻术大比很多人到场观摩过，甚至是以参赛者的身份，虽然最后没有亲眼见证㞭㟶最强圣器降世，但峰怜这个名字却成了灵兽山众人的共同骄傲！

按说新圣器出现，㞭㟶族会在锻宝展上给它寻找一位主人，而被圣器选中者十有八九就会是一位新武圣。这次却十分反常，锻宝展上并未出现那件引发宏大异象的新圣器，后来众人被派到西南战线，也就不知下文了。等峰怜来到这里所有人才知道，原来那件最强圣器已经归了炼制者本人！据此推断，峰怜就该是㞭㟶新武圣。也许是碍于她灵兽族出身，也许是峰怜年龄实在太小……反正㞭㟶官方一直不曾对外宣布对她的武圣任命，不过这不妨碍灵兽山镖军私下将这位杰出大师姐与其他武圣等量齐观，所以峰怜就又得了一个小武圣的称号。

峰怜被派到㞭㟶西南之后，原本应该隶属于武圣掌管的㞭㟶军团。但不知是何原因，她一直随甄有镖军行动，常常跟㞭㟶五虎的前四位并驾齐驱。每每看见小武圣骑着她那头怪异非常的“圣心光刃豹”，众镖军也不管峰怜坐下究竟是豹子是虎，只觉得不把这位大师姐列入㞭㟶之虎，实在是对她的侮辱！于是乎，“㞭㟶五虎”之名毫无悬念的人尽皆知。

尽管来西南战场的时间比峰怜还早半年，净菡这几年反倒没多少人关注。峰怜已经有了十六女孩的体态，净菡却还是老样子。虽然她来头更大，而且聪慧又强大，但在众人眼里，她好像始终比峰怜差了一筹。

净菡已经不是当初的净菡。经历了四年战火洗礼，这位飞屸氏公主、九尾毒舌女变了很多。数百年岁月都没改掉的傲慢与自负，短短四年就被彻底洗去。

饱览了残酷现实，净菡才明白父亲当初提供给她的环境根本是个世外桃源。她感谢父亲，但她更想从这场浩劫中，得到世人对净菡，而不是飞屸烈之女的认同。净菡已经是㞭㟶军团锻山部下的一名左路副将，跟她同时被派到前线的，都是当初的锻山学徒，他们奉命跟随各支经验老道的镖军，一边继续修习魂炼术，一边学习战争。峰怜似乎早就明白她的责任，而净菡是经历过同期学员的死，才明白自己肩负的东西究竟有多沉重……

净菡曾在锻术大比上跟昆泰等人起过冲突，来到这里，被分配在风煦宝蓝手下后，她才知道原来的自己有多么浮浅。宝蓝、甚至那酒言，用兵的本事根本不是仅能纸上谈兵的净菡可比。临光、临影兄弟并不领兵，但他们每每交战都有种无惧生死的气魄，有空就认真向宝蓝讨教排兵布阵之法，所以近年也战果辉煌。最年幼的峰怜，初次上阵紧张得脸色惨白，腿抖得不像话，但后来表现不得不让人大竖拇指——似乎有什么催促她必须行动起来，而背后动因，恐怕就是净菡缺失的东西。

净菡感觉自己被小小身躯束缚了，似乎永远只能做个不堪一用的小孩子；长久的生命也成了负担，不能给她带来任何骄傲本钱，反而只会说明自己是多么无能！

她被结结实实刺激了！以前总认为什么事情父亲都可以摆平，所以她能任意挥霍生命时光，天天无所顾忌、肆意妄为，现在她终于知道——这个世界上，即便强大如飞屸烈，也有诸多无奈，而自己应该有独立存在的意义！尽管身体依然没有成长，却不妨碍她给自己漫长的生命赋予相称的东西。她需要重新定位自己，她需要被认同！

感到失落时，净菡最喜欢跟宝蓝身边的一头风雪兽待在一起。它叫“公主”，坚强、勇敢而又宽容。净菡曾认为自己就是㞭㟶族的贵族小公主，可现在她觉得，这头有着“公主”之名的风雪兽，才真真正正名副其实。净菡是希望有朝一日能证明自己，而众人能把她也列为㞭㟶猛虎之一！

㞭㟶武圣们，全无心情去关心上面那些虚名，以及背后的心思。西南局势扑朔迷离。连续四年的消耗，局面上似乎是联军占优，但战魔族根本没尽全力，等到图穷匕见，联军恐怕肯定会有重大牺牲！而其中面临最大危险的两人，就是峰凯、房新！

这并非无端猜测。现存武圣与历代前辈一样，集合一处才最强大。

自从第二武圣寰氐下落不明，他们的武圣战阵已不再完整。剩下的六人中——刑百已老，即便战魔族不来攻打，再过十年，他可能都不得不退休；屸胄防御有余，攻击力不足；圣伟太年轻，况且他的圣器在六人中档次最低，难以独撑局面；昂罗的滴水缠负责的是阵中调度，辅助杀敌，虽然奇特、灵巧，但威力还不如风雷锤。

而房新的汇光塔不仅可以为附近的㞭㟶将士提供源源不断的魂能，还另有一手威力非凡的大招，潜藏四年的战魔族指挥官肯定对此心知肚明，而他一定会把房新作为重点目标。但其他武圣会把房新围护在中央，还有作为战阵最强防御的屸胄紧紧看顾，恐怕对方不太容易得手，所以最危险的反而成了峰凯。

原本作为最强杀器的化形辰随着第二武圣的失踪不知下落，只有匡天戟能作为残缺武圣战阵的最强之锋，况且此圣器配合峰凯的操元术控制范围极大，若是敌方指挥官像他之前表现的那样精明，祭出雷霆杀招的目标几乎必是峰凯无疑！

不但如此，四年前的叩剑祭祖，众武圣又得到一个坏消息。有“洞世天目”之称的封省崖崖监首座“远卜”，曾经私下找过峰凯。虽然此人精通占卜，料事如神，但没谁愿意被他找上——因为㞭㟶民间传言他：“好事不登门，登门要死人”……

另有恶兆一桩。三年前，大圣剑碑已经完全直立。没经过叩剑祭祖，完全是自动的！上次大圣剑碑准确预言了借龙战争，结果㞭㟶武圣全部战死，如果不是飞屸烈出现，龙族牵制了战魔族、虫族，恐怕㞭㟶早已覆灭。不知道这次究竟又会有怎么的大灾祸降临七叶世界？

只有一件事能让武圣们稍稍心安。大圣剑碑完全直立当天，峰怜取得了“圣心光刃豹”的认可。但峰怜并非㞭㟶族，而且仅仅十六岁，魂能七重，即便她手中的圣器号称最强，又能在多大程度上扭转战局？这也是为什么武圣同㞭㟶其他将领共同商定，把峰怜安排到后方——如果她确实是大圣剑碑预言中可以拯救㞭㟶之人，那就绝不能让峰怜有闪失。即便不是这样，将来也能为㞭㟶留下一个杰出英才。

自从峰凯、房新等人成为武圣那天起，就已经把个人生死置之度外。面临㞭㟶倾覆的危难关头，又岂能畏首畏尾，临阵退缩？

该来的，就尽管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