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天下棋会
皇天已亮三丈透，鸿锦亦连千里趋。
八年一度的“天下棋会”终于在东陵“景德书院”拉开庞大帷幕。卯时一刻不到，由九城兵马司古司府亲自带领的九城兵马司府兵瞬间在“景德书院”里里外外检查了个透彻，布防了三层围兵，
被胖揍一顿后眼睛依旧有些微肿的梁指挥使一脸阴鹜，看着墨子卿与身旁的林舒航淡定若素，谈笑风生。眸中闪过一抹恨意，之后回身，与身后的蔡指挥使对视了一眼，各自笑得阴沉。
“好了，诸位——”古司府老脸严肃，“今日九城兵马司负责天下棋会外层布防，责任重大，若是出了什么事，谁也担不起！所以——都给本司府打起精神来！”
“是——”
“两指挥使负责东门，两校尉负责西门，记住，给本官好好看着——一个闲杂人等都不准放进去！”
“下官领命。”
语落，古司府点头，在周围扫了一眼，目光在不远处的墨子卿身上轻轻一落，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昨夜，他被景帝连夜召入宫中，说到前些日子他自请辞官一事，先前景帝不予他请辞，昨晚语气却有所松动了······
唉——他轻叹一声。
近年来，朝堂明面上薄云微雨，暗地里你死我活，群臣忙着站准队伍排除异己乐此不疲，景帝竟睁一只一眼闭一只眼朝令夕改，朝局如此实在是······他偏居一隅，尽量避开那些明争暗斗、权谋暗算，但毕竟他年事已高可再经不起折腾，天京城要翻腾嘛——便让那些年轻人闹腾去吧！
此时，墨子卿驱马与林舒航并马而行。这时，蔡指挥使和梁指挥使骑马从两人身旁走过，墨子卿偶一往梁指挥使那方瞥一眼，双方眼眸在空中一遇，一方笑意森森，一方笑意锵然。
双方交叉而过后，林舒航似有所悟地回眸，“墨校尉，这一路来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我们还是小心些吧，不然的话——”
墨子卿抬眸，似笑非笑，“上一届的天下棋会是怎么办的，今日的棋会就便该会是怎么样的，不过嘛——我们是得小心些。”
今日世人所见的“天下棋会”其实承袭自前朝大秦，之前的“天下棋会”可以说是大秦帝国的一大空前盛事，在此前一天晚上，大秦尊帝和尊后会携手亲上泰峰，点燃焰火台，帝后举行祷天大典。
与此同时，天安城大放烟火三日，烟花璀璨点亮长夜，朝廷大摆流水宴，让百姓齐享此等天下盛事。那样盛景才叫满城繁华人群熙攘，宝马香车欣荣满目，文人骚客诗酒临江。
而当第一天棋会开始时，那便是四海棋友汇聚一堂以棋颂歌的盛事，现如今呢——好好的棋会成了各国唇锋相激彼此试探，人心阴诡阴谋博弈的“试炼场”······上一届的天下棋会在北齐举行，听说状况频出，那这一届又会如何呢？还真是期待嗯。
墨子卿抬眸望天，唇角一勾。
“司府大人，卯时三刻了。”此时，最外层的府兵高声报道。
语落，从皇城的方向传来一阵重重地沉闷钟声，钟声晃荡几乎震动了整个帝京，与此同时，皇城方向由九皇子东翎湛带领的三千神威营精锐，自皇城东门齐军出发，护卫来自天下四海的棋手往“景德书院”方向而去。
在禁军护送下，一辆辆的黑色马车此时缓缓地往墨子卿和林景航两人的方向驶来。这些马车上载着的棋手一大清早便从驿馆赶至皇城东门，接受皇城东门羽林骑禁军的检查后，再由三千神威营禁军护卫至“景德书院”，但由于东陵天子怕再出意外，所以每辆马车在经过九城兵马司包围圈里，便又要接受最后一次检查。
“九城兵马司恭候诸位多时，”林舒航高坐马上抱拳，“现在，请诸位下车，配合九城兵马司检查。”
“又是检查——”粗犷的声音响起，一高瘦男子气汹汹地拉开车帘，前头驾车的车夫急忙跳下马车，颤颤地跪在地上，高瘦男子脚踩着车夫下车，刚一下车便一脚将车夫踹开，“一大早就检查检查没完没了，你们到底算老几啊——天皇老子在爷面前都没这么嚣张！”
“东陵天子旨意已下，若是给诸位带来困扰还请见谅，”林景航剑眉微微上挑，支手抱拳，再道：“来人，仔细检查。”
“你——”高瘦男子横眉冷竖，狭长的诡眸里似有阴火燃起，食指直直地指着林景航，“就你！给本候滚下马来。”他说着便朝林景航走去，想动手拉拽林景航下马，周围的九城兵马司府兵顿时将他团团围了起来。
高瘦男子见状，顿时大声攘攘起来：“大胆——贱民！”
墨子卿正骑马往后走去，此时却听见前头的吵闹声，微微皱眉，掉过头跑马而回。
“林校尉，怎么回事？”
墨子卿蹙眉看着底下被府兵团团围着嘴里一直叫骂着的高瘦男子，莫名地觉得眼熟。
“滚开！本侯乃是北齐赢侯——”高瘦男子愤然，一把抽出腰间银剑，直指着林舒航骂道。
赢侯？墨子卿美眸微微一眯。原来是你——赢侯姜世良。
姜氏家族，北齐姜后母族，其家族在庙堂之上举足轻重，而姜世良身为姜家嫡子，小姑是北齐皇后，父亲是当朝首辅，金堂玉马的姜大公子从小深受皇宠，其侯爵便是成年时北齐皇帝亲封，曾领职兵部侍郎，仕途一路顺畅可谓荣宠无限。
“早闻赢侯大名，”林舒航面色镇定地下马，抱拳斟酌道，“但是，九城兵马司奉旨围拦检查，无人可有例外，请赢侯见谅吧。”
语落，林舒航一挥手，谨慎地站在马车旁的府兵抬手想撩开车帘——
“姜家影卫何在——”
姜世良大喝，同时迅速后退一步，一挥剑，作势冲着府兵伸出的手砍下——
半空中一道红色闪过，那银剑被牢牢地拴住，姜世良先是一愣，回过神才意识到自己的长剑被一道红鞭拴住，顿时回身，开口大骂起来。
而姜家影卫出现后，竟不约而同地将墨子卿围了起来，墨子卿秀眉一挑，嘴角微微一勾，依旧高坐马上，不动声色地静静地看着前头。
“哪个挨千刀的敢拦本侯······”姜世良回身后，在看清了身后人的脸，语气渐弱。
那是怎么的一张脸嗯——唇不描而红，眉不画而黛。目胜九天星辰，容曜天宫明月。嘴角一抹淡弯浅浅，眸中似有幽深流转，让人不禁想深入地探索美人心事。
天人风姿。
“天人风姿。”姜世良看得失神，嘴里喃喃道。
墨子卿顿时轻轻一蹙眉，手上一动，收回红鞭，慢悠悠地下马，一边走上前一边假惺惺道：“前头可是北齐赢侯，唉，刚才实在冒犯，请赢侯莫要见怪啊。”
姜世良怔怔地盯着墨子卿的嘴一张一合，全然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却下意识地回道：“不会不会！”语出，姜家影卫皆是瞠目结舌地回头看他，而他本人也是一愣。
“赢侯真是宽宏大量，那太好了！来人——去查吧！”
“啊？”姜世良回神，“为何要查？”
“赢侯刚才不是说不会见怪吗？”
“是、是吗？”
“嗯——查吧！”
真的这样就可以了？一府兵探出头，试着撩起灰色车帘——
墨子卿极其随意地踱步，而刚才以为会大动干戈的周围众府兵，此时几乎以一种神奇的目光看着他。
果然，长得好看的人就是霸道啊······
墨子卿围着马车走了一圈，而身后灼灼的视线一直跟着他的背影移动，墨子卿忍无可忍地回头，看着姜世良对着他傻笑，顿时奇怪道：“赢侯还有事吗？”
“没、没有。”姜世良向他走了过来，却看墨子卿立即背过身子，气势汹汹地对着前头检查车辆的府兵大声训道：“我们九城兵马司奉的是皇帝陛下的旨意，就应有底气不惧权贵秉公执法，一个个畏畏缩缩的，不嫌丢人吗？”
“真是的······给我打起精神来！”
“是！”
“全都抬头挺胸！”
“是！”
林舒航见众人精神抖擞的，满意地点点头，准备到后头去，却忽听墨子卿补充道：“我们这里加一起就好几千人了，有什么好怕的？群殴还怕打不过人家吗？真是——”
群殴？他们没听错？真的可以群殴吗？在场的府兵大多是今年刚刚充进兵马司的年轻小伙，此时一个个跃跃欲试，当然有些是在兵马司里头憋屈压抑太久，其中一个小心翼翼地问道：“校尉大人，真的可以群殴？”
“什么群殴？太粗俗了。我们是奉旨行事！秉公办事！”
“是！”
众府兵闻言一个个异常兴奋摩拳擦掌。
林舒航一顿，一脸黑线地回头，突然觉得自己还是留下来比较好。
姜世良站在墨子卿身后，脸色有些不好，道：“你是哪个校尉？”
娇花堆雪般的脸回过来，嘴角又有一抹淡幽扬起，姜世良又看得一阵失神，“你、你到底是哪个校尉？”
“本官威麟校尉——墨子卿。”
墨子卿假惺惺地拱手一礼，准备扭头就走，却被姜世良叫住。
还有完没完了？
“原来是大名鼎鼎墨家的公子，公子真乃······诶!公子留步——”
“不知赢侯还有何事？”
“公子真乃天人之姿。”
“哦——赢侯的马车检查好了，赢侯可以走了？慢走不送。”墨子卿坐上踏雪便朝前头而去，而后头的姜世良几乎要追上去，却被林舒航叫住。
“赢侯，请您上马车吧。”
“刚才那威麟校尉，是墨家的哪位公子？”
林舒航眼神有些怪异地看了眼墨子卿的背影，又回头瞅了瞅一反常态的姜世良，在姜世良几乎要发飙之前忙道：“墨家五公子。”
“墨家的五公子啊——”姜世良狭长的眼睛眯了眯。
“啊——嚏”此时墨子卿骑着踏雪往前，走着走着突然打了个喷嚏——哪个王八羔子在骂本公子啊？他捏了捏鼻子，闭眸在空气中嗅了嗅。
茶香，淡雅的茶花香气，不知何时渐渐渗入夏日空气中，墨子卿惊讶地睁开眼，身旁有人笑声浅浅。
眼前，一只洁白修长的手从侧面伸出，一张白色纸帕递到他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