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艾斯普瓦之战（一）

从卢西塔尼伯爵扎营的地方到艾斯普瓦隔着一大片树林，如果这些卡斯提人不想在行军途中遭遇土著人的埋伏就必须先开拓出一条路来，这样才能够将火炮运上去。

“我认为我们可以在五天之内清理完这么大一片面积的树林，这是最快的速度，”卢西塔尼听完刚刚派出去的人汇报，对着营帐里面军官们说道，“我想在做的诸位不乏有人和土著人交过手，他们虽然装备简陋，但是在丛林里面他们就像是狡猾的狐狸，我不能够冒着牺牲士兵性命的风险去钻这些家伙的圈套。”

“这些人显然不是一群单纯的土著那么简单，”今天的震撼实在够让人吃惊了，他们不仅见识了那些倒霉蛋口中的盖伦船，还见识了雄踞在地平线的一座巨型堡垒，甚至这些土著人还会使用地雷！

十几条性命的消逝让这些傲慢的卡斯提军官们也不得不开始正视起他们的对手。

“我当然知道，”卢西塔尼坐直了身体，伸手去解了解胸甲里面的衬衣领，勒得他难受，“从现在起，我们步步为营，一直推进到他们自认为坚固的堡垒底下，用我们的火枪和弩矢去祭奠那些在海滩上阵亡的战士们！”

林世举从来没有放松对于这群卡斯提人的监视，每半个小时就有一份前线情报员的报告送到市政大厅的战争统筹部，在此期间他都在办公室打地铺，也许是为了和他较劲，让娜同样让皮亚罗拿着被褥到战争统筹部办公室，她几乎寸步不离，林世举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心思来和让娜说话，只得由着她。

第二天一大早林世举就收到了关于卡斯提人动向的消息，得知他们开始砍伐森林，这非但没有让他有丝毫的放松，反而让林世举感到更加紧张，加紧了巷战的布置。

在卡斯提人加紧工作的这几天里，他们也受到了不小的损失，每天都有人被从树林深处射出的冷箭杀伤，到了后来他们不得不采取使用盾墙和弩手掩护的方式以便继续工作，偶尔甚至还会受到火药和地雷的袭击，但是数量并不如滩头上那么多。

也许是找到了正确的方法卡斯提人采取了小面积树林焚烧的方法，这样一来使得清除树林的进度快了不少，往往工作一天就能够焚烧一阿兰萨达面积的森林，三天之内，他们就清理出了一条坦荡的大道，足以让他们不害怕任何的埋伏。

但是为了防止第一舰队的人夺船以及补给线的畅通，卢西塔尼还是不得不抽调了八百名士兵留守营地，由法兰克少校率领。

两千多名训练有素的卡斯提精锐士兵在卢西塔尼伯爵的率领之下，通过交替掩护的方式以防那些狡猾的土著人偷袭，不过一路走来，他们没有受到任何的袭击，非常的顺利，一路来到了艾斯普瓦。

从他们所在的地方遥望横亘在西瓦日河上面的艾斯普瓦城，这座城市虽然修建的时间很短，甚至到处都还能够看见尚在规划中的白色石灰线和木质脚手架，但是却显得一点也不仓促，在金色沙滩的辉映下，整个城市似乎带给人一种一直绵延到远方的错觉。

景致虽然很美，不过却没有任何人想去欣赏。

也许是早已经猜到了，卢西塔尼并没有像大多数士兵那样，面对这些鳞次栉比的建筑有任何的惊讶，既然能够修建出那样的巨大堡垒，说明这些土著人已经不能够用一般原始人的眼光来看待。

他更加担心的是，在这座没有修建城墙的城市里，每前进一步都会付出惨重的代价，这些水泥的建筑就是一座座小型堡垒，面对这些坚固的建筑得牺牲多少年轻士兵的生命？

卢西塔尼的目光渐渐越过这些水泥修筑的小型堡垒，看向远处以蓝色的天空海洋为背景的东方堡。

市政办公大楼是全艾斯普瓦最高的建筑，在这栋五层楼高的建筑楼顶，有着一架大型的黄铜制日晷，它的足以让全艾斯普瓦的人都看得见时间，这同样也是一处兼做瞭望台作用的建筑，墙上甚至有射击孔。

此刻林世举站在这栋建筑的顶部，观察着城市外围那一支人数众多的军队，即使在这里也能够看到他们明黄色的衣服和高高飘扬的大阿拉贡旗帜。

“我想我不会再让这个城市受到第二次威胁，”林世举轻轻地抚摸着身边的围栏，就像是在抚摸自己的情人，这座由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城市，一直以来他都有着别样的感情，而随着它越来越繁荣，这份感情也越来越浓厚，“但是在此之前我们必须要用生命去捍卫它。”

“走吧，看样子这位指挥官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么傲慢到愚蠢，”林世举揉了揉脑门儿，转身走了下去。

对方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一旦控制了东方堡就等于控制了整个艾斯普瓦，要塞上的大炮足以攻击整个城市的任何一个地方。

只不过在到达东方堡之前，他们必须用人命来填平前面的道路。

卢西塔尼谨慎地派出了数支侦察队，接着，他指挥军队从南面和东面两个地方包围了艾斯普瓦。

不过林世举早就料到了这招，他在艾斯普瓦通往东方堡的路上部署了数条防线，一旦卢西塔尼的人想要进攻东方堡，就必须先享受一下来自两旁建筑里面的火力点和东方堡要塞火炮的压制。

“这些人修建了非常完备的防御，我们没有办法轻松地展开对对方堡垒的进攻，除此之外，我们的人在敌人的........城市里受到了猛烈的攻击，显然，他们在城市里也埋伏了不少人，”参谋很不习惯用“城市”来形容这片蛮荒大陆上的建筑，但是面对眼前的景象，没有第二个合适的词汇。

“南面的森林呢？”

“暂时没有发现埋伏，但是我并不认为对方不会威胁我们的补给线，先生，我们的情况不容乐观。”

“原来我们的一举一动他们早就知道了！可恶！”卢西塔尼从来没有抱任何的幻想，但是他还是忍不住狠狠地抽了抽眼角。

卢西塔尼镇定下来，尽管他现在处于一个比较不利的位置，但是他没有丝毫的胆怯，他认真地看了参谋官拿上来的图纸，上面明确地标注了敌人的防线，在城市的西面，一直连绵到东方堡下，他们设置了一片地雷区，通过沙包和传统陷阱的方式，更为重要的是，那里位于一个凹面，如果从那里发起进攻，将会面临两面夹击，还有堡垒的炮火攻击，但是从城市进攻，就能够直接插到东方堡下。

只不过这也难不住他，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宣布了新的作战计划。

采取分割包围的措施，一小块一小块清理建筑，这也得益于艾斯普瓦修建的虽然坚固，但是并不具有十分庞大的规模，速度慢了一些，不过效率很高，付出的伤亡也比大规模进攻小了许多，卡斯提人显然是打算完全毁灭这座城市。

面对卢西塔尼保守并且稳扎稳打的方式林世举没有丝毫的办法，每当清理完一片建筑，卡斯提人的大方阵就随后跟进，随着伤亡越来越大，他不得不收缩防线，林世举的兵力本来就和卢西塔尼的人差不多，但是兵员素质却远远不及那些精锐的卡斯提人，双方主要是实战经验的差距。

卢西塔尼非常注意保护自己的后勤线路，超过三百人的护卫力量让前来骚扰的土著人多次铩羽而归。

只不过卡斯提人的进攻方式每天消耗的弹药同样是海量的，不到八天的时间，他们就不得不减少了弹药的使用量，改为进攻一些重要的设施，卢西塔尼看中了艾斯普瓦城里面最高的建筑————市政大楼的战略位置，下令部队着重朝着这里进攻。

艾斯普瓦守军丝毫没有被吓倒，这些印第安战士在林世举的指挥下早已经迅速的在靠近广场和市政大楼的各个巷口布置起了防御，地雷阵，沙包，还有后世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大规模使用的铁丝网，尽管这个时代的火力远远不能够和后世相提并论，但是主要起到的是延缓敌人行进速度的作用。

林世举同样没有被吓倒，他依旧坚守在“战争统筹部”办公室里，最令人惊讶的是塞缪尔，这家伙虽然每天被动静越来越大的炮火声吓得打颤，可是依旧留在这里。

“如果不是我们的线膛炮和艾斯普瓦的建筑，恐怕我们坚守不到这个时候，”林世举有些失望，第一团的成军时间和第二团相比实在是太短了，凭借大炮和坚固的防御以及迪姆川土著人的支援也才坚守了短短几天不到，林世举在办公室里踱着步子，尽管所有人都劝说他快点离开这里，但是林世举知道，一旦自己走了，军心必然立马瓦解，好不容易用了近乎半年的时间才有了今天这样子，纵然心中充满了惶恐和对于死亡的害怕，可是东方人表现出来的平静让所有人都汗颜。

“拉克潘！”终于，林世举站住脚步，背对着众人发出了坚定的声音。

“大人！”门被打开了，健壮的印第安卫队队长走了进来。

“我要你将这里所有的人全部带走！”林世举环视着办公室，塞缪尔，安东尼亚，还有一脸不忿坐在角落里的让娜小姐以及她身边的皮亚罗爵士。

“砰！”的一声，这阵炮火尤为响亮，整个房间都抖了一抖，天花板上吊着的装有火水灯的吊灯使劲摇摆着，似乎就连它也被卡斯提人的兵锋震慑的发抖。

这几天卡斯提人的推进效率非常显著，他们的军队甚至已经到了广场的外围，守军凭借着沙包和完备的防御工事和他们激烈搏杀着，不过防线却摇摇欲坠。

土著人和一群未经过实战的新兵蛋子作战素质实在让林世举失望到无以复加，虽然他们足够勇猛，凭着过人的意志死战不退，但却并不足以让东方人在这场战争中具有优势。

林世举往外面看了一眼，卡斯提人的兵锋已经抵达了广场外围，这里已经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激烈的战况，广场北面的防线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无数的卡斯提人呐喊着冲过了铁丝网，和守军肉搏起来，西面的防线也摇摇欲坠，一颗炮弹在沙包后面爆炸，数名正在装填弹药的士兵被炸飞。

“立刻，马上！这是命令！”林世举回过头，对着人们大声咆哮，往日的微笑和友善这时候全然不见，那样子竟然让塞缪尔觉得比炮弹的轰鸣声还可怕。

“我不走！”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让娜小姐从角落里站了起来，清脆的嗓音里透露出一股决绝。

“我没有心情和你纠缠！把她架走！”林世举火了，招呼两名守在门口的卫兵，“传我的命令，卫队全体集合！雷比诺，雷比诺！”

林世举察觉到自己不能够在坐以待毙，如果不将这群卡斯提人逼退，自己除了撤进东方堡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最后瞪了让娜一眼，林世举手握在剑柄上，走了出去，在楼下，整个艾斯普瓦最为强大的武装力量已经整装待发。

卢西塔尼站在一处建筑物楼顶，这栋三层楼高的建筑已经被设立成了临时指挥部，他满意地看着眼前的战斗，悍勇的卡斯提士兵们表现出来的强大战斗力让他开怀大笑，整个楼顶都是一片称颂之声，在这些卡斯提军官看来，胜利已经遥遥在望了。

“也许他们在将来不久会成为王国的威胁，不过现在依旧是一群刚刚脱离蒙昧的野蛮人！”这句上校先生刚刚说出来的话让所有的军官都深表赞同，纷纷附和。

“那也离不开上校先生您英明的指挥！”此起彼伏的阿谀声让卢西塔尼这个素来讨厌谄媚的老道军人也感觉心情舒爽。

但是卢西塔尼并没有被冲昏头脑，他依旧保持足够的清醒，在接受称颂的同时，卢西塔尼心中却是满满的震惊，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对手并不是欧洲任何一个文明国度的军队，而是一群如假包换的印第安人，也许他们的战斗素质并不如卡斯提人的军队，可是凶悍完全超越了他的想象，而且他们还有着严谨的战法，协调能力非常的优秀，装备之精良绝对和卡斯提军队不相上下，也许还有所过之。

为了防止敌人的反扑，卢西塔尼还谨慎地没有让部队全部压上去，而是采取了分进合击的方法，甚至还留有预备队，由于这里地形的限制，他也让人抢占制高点，将弩炮和小口径火炮架到了楼顶上。

事实证明卢西塔尼的判断是正确的。

随着伤亡的不断增大，艾斯普瓦守军的西边阵地最终也失守了，卡斯提人从北面和西面涌入了广场，艾斯普瓦的守军渐渐在军官们的带领下向后边战边退，第一团这支新军顽强的没有溃退，因为他们知道，在自己身后的市政大楼里，他们的大人还在看着他们。

不过拥有满腔热血的他们没有逃过被包围的命运，卢西塔尼并不着急进攻市政大楼，在他看来那地方是囊中之物，当务之急是先歼灭广场里负隅顽抗的守军。

在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中，艾斯普瓦守军的人数急剧减少，洁白的石雕上溅满了鲜血，原本插满旗帜的广场外围，明黄色军装和深绿色军装以及少数穿着动物皮毛衣裳的尸体横七竖八地铺满了地面，还有一些尚未断气的伤者，他们微弱的呻吟声渐渐被呐喊淹没。

广场上的几颗柏树下，无数热血汇成一条小溪，顺着泥土灌溉了它的树根，等到来年，这几颗柏树一定可以生长的更加茁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