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汉营（下）
汉营（下）
这时，前方走来一队身着中原盔甲的士兵，那为首的将士气势汹汹，一副准备投入战争的样子，虽然远，从苏圣晴这个角度仍可以看见他脸上的表情，以及仅暴露在外面的双手紧握长矛时上面暴起的青筋，看得出军队的险境。这可以理解，来到一个完全不熟悉的环境，并且又是雪域这般酷寒的环境，更何况，他们的主子还不见了踪影，这对一支军队来讲的确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打击。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不一会儿功夫，两方便已面对面，估计那打头的中原将领是把他们当成了靳族的人，用手中的长矛指着那边打头的人道。
另一边为首的是隐灵族的一位将领，瞧见这架势也便自然而然地握紧手中的长刀，估计也是把对方当成了靳族之人。
“是我。”平静而又有震慑力的声音传出。
那中原的将领估计平日与楚亦辰交集并不少，一听这声音，话音几乎未落双膝便已扑通一声跪地，声音几乎都颤抖起来，那是一种极度的激动，“叩见皇上！”
在他身后的士兵闻此话，瞬间明白了过来，“叩见皇上！”
苏圣晴还没明白过是怎么回事，随从也是一副茫然状。
“平身吧。”是依旧的平静和淡然。
苏圣晴带着满腹的疑问，望向楚亦辰，眼神中还有一丝怀疑。
楚亦辰大约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刻，自己也并不是刻意隐瞒身份，只是没有时间来解释清楚而已，解释是迟早的事情，但不是现在。
楚亦辰侧过头，翘了翘嘴角，“回去再同你解释，但是，你只需要清楚一点，我不会骗你。”
苏圣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也没有任何表情波动，良久，一抹笑绽开在脸上，“我怎么会不信你。”眼神中满是坚定。
楚亦辰下轿，朝中原队伍走去。
“军中现如何？”楚亦辰站在那将领前，双手倒背，那将领生得高大魁梧，乍看上去得有楚亦辰的两倍，但楚亦辰身上就有一种特殊的魅力，无论是在哪，永远都是他的主场。
将领握着竖在地上的长矛，身子微俯，“回皇上，自从您去刺探敌情后，军中事务皆由臣来管理，军中一切正常。”那将领顿了顿，像是考虑要不要问接下来的话，咽了下口水，终于还是开口问道:“皇上，臣……臣斗胆问一句，您这些日子都去哪了？”
楚亦辰抬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之前是咱们太轻敌了，朕以为那靳族就是一个偏远落后的小部落，真是，真是大错特错了……”说着，叹气摇了摇头。
“皇上为何这样说，皇上的意思是？”那将领一脸的狐疑，一向所向披靡的皇上为何今日这般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况且，中原向来不把这种小部族放在眼里。
楚亦辰自然明白他的心思，自己在经历那一切之前不也是这样的想法吗？“总之，说来话长，我离开的这几天还是明白了些许。”顿了顿，拍了拍那将领的肩，“有机会我会给你好好道来。”
那将领定定地看着楚亦辰，半晌，楞楞地点了点头，既然圣上都这样说了，自己仅作为一个将领，自然没有资格去怀疑。
“不过，皇上，臣冒昧地问一句，轿上那位姑娘是？还有，这一队穿异服的人是？”试探地望向楚亦辰，有些担心会被责骂，但仍忍不住问道。
楚亦辰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新皇妃，至于称号，等回宫朕再封。”这一句话，干脆利落，如同已经背了好多遍，终于在这一次将它完整、完美地表达出来。接着，顿了顿，“那些人是皇妃的族人，是我们的客人。”
那将领早已目瞪口呆，本预想的白眼和斥责竟变成了这样一句诚实、利落的回答。“哦，原来是娘娘，失敬失敬……”接下来的时间，这将领终于选择了沉默，也不再多过问皇上这几天的情况，反正现在是安全的就好了，想必他也没遭什么罪，要不怎么会莫名的多出一个娘娘来。到底是男人啊，天性还是不改的。想到这里，那将领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古以来，历代皇帝都会有不少风流韵事，而吃亏的总是那些倾尽自己一生的女人。
“宫中的女人不容易，但愿这异域来的娘娘命运能够好一些罢！”将领转过身后自语道。
就这样，隐灵族一行人在楚亦辰和这支中原队伍的带领下踏进了一条小道，这条小道两侧的积雪明显要比中间高，很明显是人工开辟的。但这路口周围都进行了完美的掩饰，所以从外面打眼看上去并不能看出任何端倪，就如同这雪山中其他地方一样，可以看得出中原军军事素养之高，尽管处境危难，却仍旧不慌阵脚，能够做到按部就班。
小路不长，不一会儿便可以看到中原军的驻扎地，想必那时的人们便已懂得保护色，特地同雪色一样的洁白的营帐，同每个军营一样频繁的巡逻队，以及将士们响亮的口号声……
苏圣晴掀起轿帘的一角，好奇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异族的营地，“唔……这就是汉营……”小声地自语道，“看上去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不过，总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主营中。
楚亦辰坐在最上座，两侧则是将军、军事等人。
“皇上，您不在的这几日可都有找到什么攻克敌军的战略吗？”讲此话者是一位鬓上微白的半百老将军。他这语气中，听不出多少敬畏，反倒有一些责备在里面，敢对当今圣上这般讲话，必非一般之人。
没错，他的地位的确非同一般。他便是当今皇后之父，开国功臣，方庭。
此人文武双全，早年与先帝颇有交情，且深得先帝信任，在推翻前朝之际，先帝与之联手才能所向披靡，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但皇帝只能有一个，而两人并不想关系因此破解，于是两人立下盟约:谁先攻下帝都，这天下便归谁。结果可想而知，先帝率先攻下那帝都，建立大洧朝。
先帝为人忠厚，得到天下人的爱戴，这方庭却不同，他不甘心屈于先帝之下，认为自己的能力远在他之上，他之所以能够成为皇帝只不过是机缘巧合而已。这天下本该属于自己，而不是他楚家。他有野心，但奈何现在局势已稳，找不到任何机会来扳倒大洧，也暂且只能是不甘心罢了。不过，他却着着实实地利用好了一张王牌，那便是自己与先帝的交情。
先帝从未对他有过疑心，而在方庭眼中，权势这东西可比什么所谓的兄弟之情来的更加珍贵，于是，借公务之由，一步步拉拢朝中的势力，为了进一步向天下人展示自己与先帝的友情之深，便与先帝结为亲家，将女儿嫁与当时的太子楚亦辰为妻，也就是当今皇后方白薇。
然而，这实际上也是他的一步棋，这便又为自己地位打下了一个坚实的基础。
在方庭提出这个想法来时，先帝不仅是毫不犹豫，并且是欣喜万分，却没有想到自己正在一步步地走进一个阴谋，并且越陷越深……
直到先帝病入膏肓，方庭这才开始露出他的狐狸尾巴，当先帝恍然大悟之时，为时已晚。幸运的是，大洧建国以来，政策开明，减刑减税，深得百姓爱戴，因此，楚亦辰才得以顺利继位，而方庭碍于天下民言，长远来想，便也只好选择继续忍耐和等待。
实际上，这次雪域之行也是方庭的主意，自然，也是他的计谋之一。他计划利用靳族来除掉楚亦辰这个眼中钉，这样，这天下归自己之手时，才得以名正言顺些。朝中势力大半都在他的手下，做到这点，并没有什么难度。
这靳族的情况他早已了解过，他也早知道靳族不是什么软柿子，但向楚亦辰禀报时，故意将其描述得不堪一击，不过是一个落后偏远民族，就是几个愚民聚落，就是仰仗着环境恶劣，外界少有人涉猎，这才得以存活至今。按理说，若是这般没有威胁的一个部族，随便派一个将领带一支军队去将其收服便好，而这方庭却偏偏又搞出一番名堂，说什么要皇上为这天下统一大业向天下人做个样子，如此既没有危险又能扬名的事情，你楚亦辰又怎能拒绝呢？
或许方庭正是拿准了这一点，正如他所料，楚亦辰准奏了他的建议。事实上，楚亦辰对他是有疑心的，只是，他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当着满朝文武，天下百姓的面子，又能说什么呢？再者说，楚亦辰早就有心要完成这统一大业，就算他方庭自私，定然不会拿天下当儿戏。
而世上最看不透的便是人心，最险恶的怕是也是人心。那方庭故意引靳兵到桃林，又利用楚亦辰的年轻气盛，煽动他前去“探路”，这便有了楚亦辰遭靳兵追杀的一幕。
不过，在方庭计划之外的是，竟然在雪域中还有一支部族，并且这支部族竟然与靳族不共戴天，这于楚亦辰，也捡了个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更重要的是，更加深刻清晰地看清楚了眼前这个老丈人的真实面目。
楚亦辰学着他的语气，“方老爱卿，您这问题问得好，这些许天朕的确有所收获，而且是大收获。”话音将落之时，眼光先重重地砸到方庭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