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他们的青春（下）

狂奔的时间仿佛脱缰野马，带起风尘，呼啸而过，青春的驿站染上尘土的重量，些许陈旧。

喜欢说得多了，有时会使人觉得腻，就像往清澈的湖水里扔石子，刚开始会荡起层层涟漪，可扔的多了，湖水就会被填满，没了往昔模样。

初二下半学年，暮春时节，夏天的燥热还未降临，可黎朵却莫名其妙的被“偷亲”了！

事情发生在四月十五日上午课间操上课前一分钟。

黎朵为了躲避温凯的唠叨，逃出了教室。可温凯追了出来。

“够了，温凯同学，我很佩服你的耐心，但我真的把你当朋友。”黎朵带着些许愠怒。

“没关系，我可以等的。”温凯欲言又止。

“这不是偶像剧，温凯同学。”

“可……我……”温凯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猛的将头凑近，斜三十五度，他的嘴唇碰到了黎朵的脸颊。

两人都愣住，黎朵的脸颊红了，白色莲花秒变成熟苹果。温凯反应过来，退后两步，右手摸唇，表情古怪。

铃铃铃

上课铃声仿佛一个极友善的人，将温凯拉出这个极尴尬的氛围。

坐到座位上的温凯，直勾勾的盯着黑板，额头冒冷汗，嘴唇发干，不时咽口水。他在想，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个举动，一个危险但是或许会柳暗花明又一村的举动。他觉得自己像尹志平，不至于龌龊，但性质恶劣。

“黎朵，你知道吗？今天戚添安竟然偷亲我，哈哈哈，亲完他就跑了，蹿的太快了，一溜烟儿就不见人影，我都没反应过来，要不然非得踹他一脚！但是……”上官幽梅看着黎朵并没有听自己讲话，脸色如落日云霞，不禁奇怪，“黎朵，你怎么了？”

“我……没事啊。”黎朵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是瞒不了我的，从实招来，要不然我去问温凯，我瞅他这节课有点怪，肯定有猫腻！”

黎朵叹气道，“我告诉你，你不许给任何人说，包括你的那个天安。”

“绝对不会！”上官幽梅信誓旦旦道。

事情说完，黎朵苦笑，上官幽梅五官却扭在了一起。

“就是这样的，没想到这个时候出了这件事儿。”

“是啊，很尴尬。”黎朵无奈道。

“对啊，既然尴尬，就这样一直尴尬下去吧，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人生本就难料，何况青春年少。

偶然的事件却把两人隔的很远，成了陌路。温凯就算再懊恼也于事无补，道歉信写了不下十封，可毫无回应，上官幽梅也和黎朵统一战线，温凯彻底成了“孤家寡人”。黎朵态度的一百八十度转变，让温凯手足无措，都怪自己太心急，一失足成千古恨！

时间不会说停就停，初二期末考如期而至。

那天考完试后，黎朵出乎意料的走到温凯面前，莞尔一笑，随后离开。

那一笑，让温凯足足兴奋了一个暑假，可白痴的他却没料到，那一笑竟是离别的记号。

升入初三，上官幽梅和温凯竟然又是同班，可黎朵却不见踪影，打听一番才知道，黎朵搬家了。

温凯一笑，原来如此。

生活仍在继续，温凯惆怅不已。

初三的班主任是教化学的，自带霸气属性，属于不怒自威的人，公私分明。平常笑语盈盈，极为亲切，上课严肃认真，“手段毒辣”，她的课上几乎没有睡觉的，极个别不知死活的人经过整治后在她的课上神采奕奕，精神抖擞！

还有，温凯曾在初二栏杆处趴着经常看见的那个女生和她同班，她叫林菲菲。

温凯一直以为她会是个安静的人，没想到，她真的是个安静的人，因为她上课经常睡觉，十分“安静”。

有些人不必刻意，就已经熟识，说得就是他俩。

上课偷吃，就像是大多数学生都会的必备技能一般，林菲菲就是这么一位同学，瘦瘦的体格内隐藏着一个黑洞似的巨大的胃。林菲菲就坐在温凯后面，上课时，当林菲菲拿圆规一扎他的后背，他就不得不挺直脊梁，给林菲菲“打掩护”，这时，温凯就会听到一阵阵咀嚼声。

温凯根据咀嚼频率判断食品名称，写成纸条，手背后放到林菲菲桌上，如果答对，林菲菲就会在他背上画个圈圈，如果答错，林菲菲就会在他的背上扭出一个令人觉得酸爽的弧度。因此，温凯被训练出了听声辨物的强大技能。

初三的数学老师，教的真心不错，可无奈的是碰到了一群不爱学习数学的人。以温凯为首，林菲菲辅助，上官幽梅组织的睡觉军团用他们的表现挑战着数学老师的忍耐力，而他们最终用成绩证明了，内在因素是决定学习成绩的主要原因。为此，班主任还开过班会，统一思想与认识，可终究于事无补。

入秋了，九月下旬的一天，午休过后，林菲菲一如往常一样来到教室继续“午休”这一未完成的事业，而温凯同学却趁她睡觉抓起她的马尾，不停的旋转。

“温凯。”林菲菲慵懒的声音传来。

“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不仅知道是你，我还要打死你呢！”

说完，林菲菲猛然站起，吓得温凯缩回了手，火箭一般蹿出了教室，林菲菲嘴角带笑，“小样，还想跑，看我不抓住你！”

追逐战就这样开始，教学楼共五层，他们把这次追逐当成了马拉松，每个人都发扬奥林匹克精神，追求“更高、更快、更强”的奥运目标，不抛弃、不放弃，直到上课铃响的那一刹那，他们才意识到：下午第一节是化学课！

就这样，他俩在教室外待了一节课，彼此还相互埋怨。

而上官幽梅在初三时依旧和戚添安打得火热，两人并肩打水去厕所（当然啦，上厕所还是各去各的。），下课共趴栏杆处。

“天安门，你说我成绩怎么这么差啊！”

“幽梅，能不能别叫我天安门呐，你只要别叫我天安门，你成绩肯定更上一层楼！”戚添安依旧不变毛寸头。

“天安门，你说我成绩这么差怎么还是比你强啊！”上官幽梅扭住他的耳朵，“你还好意思说我，等你什么时候比我成绩好了再说！”

本来欢乐嬉闹的生活，却因为一件鸡毛蒜皮的事打破平静。

期中考试过后，语文课上，老师要讲解卷子。这时，温凯的卷子被林菲菲拿走了，温凯几度索要无果，老师却步步逼近，千钧一发之际，林菲菲将卷子送回，老师也转头回走，而温凯不知哪根筋搭错，将卷子撕碎，扔到抽屉，生起闷气。

青春期的人总是阴晴不定，温凯也不知为何，就是气愤，而在那种情况下，林菲菲的道歉是可以当作耳旁风的。

林菲菲表达了几次歉意之后也无可奈何的安静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二人陷入了莫名的冷战，说是冷战，其实是温凯一人对林菲菲爱答不理。

上官幽梅见形势不对，好言相劝，“温凯，至于吗，你不是对她挺有好感的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现在，我都这样了，我不好意思再理她。”

“我去，你怎么想的啊，不好意思，你还会不好意思，初二你……呸呸呸，我说错了，可不管怎么样，你这样对一个女孩，你还是个君子吗？”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君子，可我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我啊？”

“我帮你问问？”

就这样，温凯等到了一个令他兴奋的答案——“喜欢”。

莫名其妙的两个人在一起了。

当天晚自习之后，二人准备去“约会”。可去了好多地方都是“客满”，不得已在三楼到四楼的拐角处“凑活”。

两人尴尬的站着，许久，温凯抓住林菲菲的手，单膝下跪，“菲菲，虽然不知道我们能走多远，但是，我会永远陪着你。”

临了，温凯还在她手背上轻轻一吻。

确定关系的两人并未天天腻在一起，只是偶尔坐在一起谈话而已，牵手都罕见。

可甜蜜的感觉依旧在蔓延，直到那一晚……

十二月九日，晚自习后，历史老师要求没默写过的同学去办公室默写，聪明的上官幽梅逃过一劫，温凯和林菲菲却未能如愿。

历史老师的办公室在一楼的政教处，去了七八个同学，渐渐的就剩下了历史老师和他们二人，这时戚添安搀着一位同学走了进来，当温凯回头看的那一刹那，那位同学突然像突然漏水的水龙头一样口吐鲜血，而林菲菲却正巧交了默写的纸张，走到了门口处，温凯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伸手将林菲菲拉回来，鲜血吐了一地，染红了林菲菲的白色帆布鞋。

一切都是这么出人意料。历史老师赶忙出去叫人，而那位吐血的同学也被弄到外面。

政教处就剩下温凯、林菲菲、戚添安和那地上的一滩血迹。

这时，温凯才发现戚添安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戚添安靠着桌子，低着头，一言不发。

林菲菲蜷缩在温凯身旁，不时看向戚添安。

“值吗？”温凯虽然不知为何会发生，也不感到恐惧，可他就想知道值不值！

戚添安叹了口气，将水果刀攥紧。“我不知道。”

“值吗？老子问你呢，值吗，值吗！”温凯冲到戚添安面前，将他一脚踹倒，怒不可遏，“上官幽梅怎么办，你的家人呢？都不想，都不过过脑子吗！”

沉默了许久，温凯拉着林菲菲走出了政教处，台阶下，躺着刚才的同学，孤独的冒着鲜血，像水龙头，源源不断。

“走吧，我送你。”

事发第二天，学校加强管制，课照常上，却人心惶惶，警察来找人问话，温凯和林菲菲被叫走。

后来，事情渐渐明了。原来，逝去的那位同学经常欺负戚添安，而戚添安平时虽然大大咧咧，可好忍，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恨意慢慢滋长，到后来将他推向了以暴制暴的泥沼，不可自拔。

突如其来的变故，上官幽梅变得沉默。

逝世的同学家属时常到校门口闹事，后来也不来了，一切都恢复平静，一切都恢复不了平静。

后来，幽梅转学了，故事却并未戛然而止。

初三下半学期，最紧要的中考迫在眉睫。

温凯却无心学习，专心致志写情书，一心一意谈恋爱，横批——早恋万岁！

肉麻的情话写在纸上，偷偷塞给林菲菲，生活中的小事变得有趣起来。

温凯染了头发，林菲菲写情书说，你不怕被老师发现挨批吗？

温凯忧心成绩，林菲菲写情书说，以你的成绩，肯定能行！

温凯吃醋了，林菲菲写情书说，自己以后注意！

他们还约好中考后，一起去镇上各处好好玩玩。

时间让一个人成长，也让一个人慢慢胆小，温凯就是一个例子。

他和林菲菲的除了暧昧并无其他，纯纯的感情，淡淡的依恋。

温凯会因为不敢说出口的“我想陪你一起回家”而眼含热泪，后悔懊恼。也会因为她的微微一笑而傻笑一天。

时间的力量就在于能让人心想事不成。

中考后，两人并未在一起天天玩闹。林菲菲因为学习不好，放弃学业，出去打工。

初三暑假的最后一天，温凯去火神宫散心，却碰见了许久未见的上官幽梅。

上官幽梅坐在阴森的破败宫殿下，看着空无一物的远处发呆。

温凯在她身旁坐下，“我一直有个疑问，黎朵为什么一声不吭的就搬家了呢？”

“别自恋了，她不是因为你而走的。”上官幽梅看穿了他的心思，“她家比较奇怪，每半年左右就要搬次家，天南海北，哪里都去，我虽然搞不懂原因，可也羡慕这种生活。”

“为什么？”

“不必留恋。”

“人最不好的地方就是容易活的不像自己，牵挂的人太多，反倒是累赘。”上官幽梅扭扭脖子，“戚添安那件事儿，我这半年来一直耿耿于怀，现在才差不多想明白。”

“明白什么？”

“人跟人之间仿佛都有根无形的绳索，拉扯着彼此，我们仿佛就像在绳子的一端看着对面，嬉笑怒骂，百般滋味。”

“是啊，”温凯站起身，“生活就是生活，没那么多起承转合，前因后果，它不是你想出来的，而是你过出来的。”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哲理，装的一手文艺范儿！”上官幽梅也站起身，向着火神宫深处走去。

“哎，你不怕啦？”温凯问道。

“本来就不怕，当时只是怕你们俩又去看，浪费时间，要是写不完作业就糟了。”

“原来如此啊……”

思绪回转，现在的上官幽梅努力学习，离开了居住了多年的青藤镇，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遇到了一群陌生的人，一起经历成长的青春，未知的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