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番外 果

再回到十二魔渊亦是七日后的事情。

莫桑死在天山之巅，东华的身份没有暴露，继续以魔界使者这重身份为令幽效命。

而归牙，却再也没有回过魔界，十二魔渊。

东华没有去打探归牙的消息，甚至不愿意听到任何有关妖界的消息。

他的心绪真的是被这个女人搅得一团糟，而那日在天山脚下他终于明白了自己陷得究竟有多深。

东华到现在还没有想明白自己那时为何会抛下一切去天山脚下寻归牙的踪迹……为何自己会犯这么明显又致命的错误？

他喜欢她，他爱她，这种感情东华很清楚的知道。可东华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是个理智的人，不管自己是不是喜欢上归牙了，他总以为自己可以保持那一如既往的冷静和头脑清醒。

可是，并不是这样的。在得知归牙有难的那一瞬间，他的脑中简直是一团浆糊，根本思考不了分毫，只想着快些将归牙找到，快些瞧瞧这个女人有没有伤到哪里……

东华对归牙的爱已经完全超出了理智的控制范围内……

所以，他开始害怕了。

东华是谁？他是九重天上的帝君，是九州生灵的救世主，是那个最应该保持冷静和理智的人。而归牙的出现却打乱了他所有本应该有的理智和冷静。

他不应该这样的，他不能这样的……因为他是东华大帝，而不是归牙所喜欢的那个白衣。

所以他选择回到天山之巅，选择杀了莫桑来隐藏自己的身份。

而在扯下一个又一个谎言之后，东华他，终于打消了令幽的疑虑，得以再次回到十二魔渊。

可归牙却不是这样了。

尽管东华不想再听到任何一点关于归牙，关于魔界的消息，但伴在令幽身侧则注定了他逃不过听见“妖界”这两个字，躲不开得知归牙的消息。

其实东华内心也是窃喜的，他终于知道归牙安然无恙的回到了妖界。所以，这场赌局，还是他赢了不是么……

可，东华心中亦是明白，归牙她永远都不会再原谅自己。

妖界对于归牙来说是个什么地方，他不是比谁都要清楚么？他不是很明白归牙为什么要逃出妖界，为什么要不惜一切代价跑到魔界这个危险的地方来么？

若是七日前在天山脚下他没有选择回去而是去寻归牙，去救归牙，那么一切就不会变成这样。

东华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一个人呆在魔界。

是东华，亲手将归牙的后路斩断了。是他，亲手将归牙送回了那个归牙最不想待的地方。

隆冬的晚间很凉，东华一人站在曾经与归牙比肩而立的火红枫树下，一言不发。

只是将视线定格在远方，那很远很远遥不可及的地方。

下一瞬，身后传出的声音叫东华整个身形都为之一颤，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回过头去看一眼。

那声音是归牙的？

“白衣，先前在天山，你就这么撂下我不管了？”

轻佻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雀跃，可却被归牙刻意伪装成诗恼怒的意味。

东华听出来了，他听出了她的声音，听出了她话语中的真正情绪是什么……是啊，他可是最了解归牙的东华啊，他怎么会看不透她的心思呢？

东华强行克制住自己想要拥抱归牙的冲动，缓缓转过身来，终于看见了归牙。

那个尽管他告诉自己不要去想却始终忍不住惦念的女人，归牙。

东华面上的神色很是淡漠，可归牙却不由分说直接抱住了他。

他感受到她身上的气味，熟悉的气味。

归牙像是撒娇一般在东华怀中蹭蹭，也不在意东华究竟有没有回抱她，这一瞬间的她是满足的。

被妖王救下，重新又关回妖界的日子她真的是数着时辰度过的。

每日都在想着用什么法子跑出去，想着早一点来见到东华。而现在，她真的做到了，自己逃出了妖界，自己偷偷进入魔界。

直觉告诉她，东华这个不爱说话的人一定就站在火红的枫树下等着她，事实证明，果然是这样。

归牙抱着东华，舍不得放开，自顾自言语：“你要是给我说些好听的，我也就不怪你那日为何要留下我一人了……我也晓得，你是不想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所以，我不怪你，白衣。”

东华的神色一下变得复杂起来，他以为，归牙会生他的气却没想到这个女子竟会自己偷跑出妖界，这么大胆潜入魔界，只是为了来见他一面。

归牙啊归牙，东华真的不知道该拿她如何是好。

东华微微抬手也想紧紧抱住这个女子，可终究还是将悬在半空中的手撤下，冷冷的声音传出：“你不应该再来。”

音落后，归牙那似有若无的一颤，东华很明明白白的感受到了。可，他却也只能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有察觉。

若是再深陷下去他绝对会失去最后一点理智，或许会做出错误的判断至天下苍生于不顾。

可是，堂堂东华大帝绝不能这样做。

所以，东华会选择辜负归牙，会选择埋葬自己的一颗赤诚真心。

若是这一切的开始便是错误，那么就让这个错误在这里终止便好……一切，再也不要延续下去，一切就此斩断。

宁愿彼此相恨，不愿兀自怀念。

东华微微后退，归牙再是一怔，松开抱着东华的手，与东华汇了视线：“怎，怎么了？”

那一瞬间，炽热的眸光撞上冷冻的神情。

其实从那一瞬间开始归牙便晓得她与东华那晚的温存已经不复存在了，她与东华这个人的缘份或许到这里就断了……

可是，归牙却还是不愿就这么无头无脑的放手。

是的，她承认自己喜欢东华，承认自己爱上了这个神秘的男人，承认自己会做最后垂死的挣扎……因为她真的不想失去东华，不想离开他。

东华的视线一下变得如寒冰般冷淡，他死死抓住归牙的视线。

归牙被这视线瞧得心下难受，微微移开一瞬目光却被东华一手别过下巴，他要他看着自己，一瞬目光都不能移开。

那是片红色的场景，火红的枫树是这样，天边的晚霞也是这样。而后，东华说出的话，在归牙心中订下的千穿百孔，亦是这样……

一片红色，令人作呕。

东华说：“我不想再看见你来找我。”

归牙向后一个踉跄，东华微微挪动脚步却将自己的身形控制得十分好。眸光一下子就变得这样冷漠无情，归牙不明白。

可是东华的话语真的叫她伤得不轻，她没有勇气问出任何一句话来。

可东华却还是不罢休：“因为你的身份是我进入魔界的保障，所以我接近了你。现在，对我来说，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风声一下变大，可却丝毫没有将东华的声音掩去。

东华他，刚才在说什么？

归牙不想去相信，可是她听见了。听见了东华那比初次见面时还要冷漠的声音。她看见了，看见了东华眸中那对自己深深的厌恶和反感之情。

所以，那晚在天山脚下的温存，也都是假的，都是逢场作戏，都是他为了确保自己在魔界地位而使用的手段？

骗她，么……

这一次，归牙再没有说什么，她只是离开了。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此后的几十年间，归牙再未来过十二魔渊。

而伴在令幽身侧已有几十年的东华却时常还能听见她的消息。归牙她，自那次之后便永远地呆在了妖界。

再没有出界一次。

而东华，每日必做之事便是去到十二魔渊里的那株火红枫树下，企图寻找到一丝归牙的气息。

可是，却再也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那熟悉的味道，亦是不会再有归牙。

又是三十年时日过，魔界与妖界，终于免不了正面冲突。

在那次妖魔大战中，东华背叛了魔界，天界也终于插手此事。

东华他，终于恢复了自己拿九重天大帝的身份。踩着火烧云，负手立在高高的空中，俯视着妖魔两界斗个你死我活。

然后，东华将魔界所有的动向全部告知星君。魔界受到重创。

然后，东华命天将打压妖界，将妖人驱逐出人间，赶回他们本来应该在的地方。

可，归牙却踩着云来找他了。

身着一袭肃然紫衣的东华没有正视归牙，可他却知道归牙究竟是用何种痛心与愤怒的眼神在看着自己。

对归牙来说，这是他第二次骗他。

她嘶哑的声音微微响起，问东华：“你，到底是谁？”

周遭的天将将归牙团团围住，归牙知道自己是逃不掉了。打从她拒绝与妖王一同逃回妖界开始，她便知道自己今日免不了一死。

可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必须要知道。

她想知道自己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究竟是谁……

东华面色淡漠，视线中是九州六界，侧向面对归牙，再冷淡不过开口：“如你所见，九重天，东华大帝。”

那一次，什么叫做心碎，什么叫做痛不欲生，归牙体会到了。

东华，亦是体会得比谁都要深刻。

这就是历练么，这就是他下到凡间所经历的历练么……原来这重历练是这么伤人，却也同样是叫人万般不舍。

可是那一次，东华却没有杀归牙。

他没有放她回到妖界，亦是没有让她离开天界。

拦下众仙家要求打散归牙魂魄的要求，东华他，将归牙囚禁去了九重离恨天。

被囚去九重离恨天百年之后，天界大喜。

天帝东华与九州神女大喜，六界同庆。

可是那一日，东华却去见了归牙。

归牙亦是察觉到了东华的气息，微微一抬眼，已是千秋万年。

相顾无言，却彼此无法相忘。

呵，这就是最后的宿命么……

最终，是归牙先撤离了视线。仿若自己从来没在这九重离恨天上见到过东华一般。

冷漠，再冷漠不过。

出了九重离恨天，东华终于再强忍不住，东华摇晃着一步一步缓缓离开。

归牙最后瞧着东华的视线，这永生永世，他都忘不了。

哪怕只有一瞬间，他也忘不了。

他看得很清楚……

她恨他了，她恨他了……她终究还是，恨他了。

仙道轮回，九州安定。

一百年后，帝后诞下一子，唤名夙洛。

天帝东华亲自封印九重离恨天，亲手拉着一个方过百岁的小神仙去到天界结界口，沉沉唤一声他的名字过后将他打下天界。

此后，天帝东华对外宣称妖界主君归牙已死，魂魄散入十八炼狱。

而那个被东华亲手打下天界的小神仙，叫做浮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