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故事从前失心悲

傍晚时分，王雄和朱清两人回到了医馆。只见王雄抱着几件乐器，和一些破盆烂碗，面有苦色。朱清羞羞怯怯的提着一个包裹，脸上却是掩不住的喜气。见了周庄的面，王雄忍不住诉苦，说那城隍庙甚是路远，两个人买了两件衣服就到了那里，收拾东西时朱清什么都舍不得扔，王雄看着她的可怜样，只好全带了回来。

周庄让王雄把东西都送去了朱清的房间，又温和的对朱清说到让她安心做事，老实做人，只要做到这两点，周庄承诺绝对不会将她赶走，让她不要担心衣食问题。朱清千恩万谢，自回房子里收拾。等王雄、王英给大家去准备饭食，朱清便去帮忙，这时候她已换下身上旧衣，看起来干净整齐了很多。

晚饭时候，周庄叫朱清与大家同席，在周庄这个小院子里，并不讲究什么等级之分，个人安守自己所做之事就好。朱清现在的身份相当于佣人仆从，与中午作为外人不同，她有些不敢入座，马武、陆云又劝了两句，她才坐下。

饭吃的差不多了，陆云按捺不住，向朱清询问今日周庄听她所唱之歌的来历，朱清说此曲是在洛阳城里碰到的一位老婆婆教给她的，那老婆婆她也只见过一次，不知姓名。老婆婆不单教了她这首歌，还告诉她这歌所关系的一个故事。众人平时并没有什么晚饭后的娱乐项目，左右无事，都催促朱清讲讲这个故事。

朱清当然不可能拒绝，就在席上说起故事来。

这故事发生在二十多年前，是关于一个女子的悲惨故事。

却说四十多年前，因大楚分崩，天下纷乱，各地霸主纷纷称王，互相攻伐。在魏国有一户沈姓人家，家主人名叫沈般，在这动荡不安时期，生得一女，取名沈瑶。这女孩天生奇异，不惧火焰，外人私下里称呼其为妖女。等她稍微长大，邻里都约束自己家孩子不可与她一起玩耍，故而每次沈瑶出外，同龄的孩子不是躲着她就是对她辱骂欺负。沈般除了这个女儿，再无子嗣，因此很是疼爱女儿。外人如此对待沈瑶，他也无法，只好将女儿深养闺中，尽量使她不与外人接触。沈瑶常处内室，整日读书以自娱，与琴棋书画相伴，她天资聪颖，到得十六岁，不但出落的美如花朵，琴棋书画诗词亦是无所不精。

沈瑶十六岁时，一次外出，偶遇了一位将军之子。那将军之子并非魏国之人，却是楚国出使魏国示好而来，因迷恋沈瑶貌美，登门提亲。沈般思虑女儿身体怪异，便与妻子商议答应了这门亲事，于是沈瑶听从父母之命，嫁给了将军之子，未免有闲话传入将军之子的耳中，沈般便随他搬家到了洛阳。

结婚之始，将军之子与沈瑶两人也是恩爱有加，后来沈瑶无意中透露了自己不怕火焰的事，那将军之子便开始冷落她，还去训斥了沈般，只是因为沈瑶已有身孕，没有将她休掉。不久之后，将军之子又娶了一名女子，那女子表面上文静可爱，内心却是毒如蛇蝎，多次蛊惑将军之子将沈瑶驱赶出门不成，心生毒计，竟用药物使沈瑶流产。可怜沈瑶当时已是怀胎八九个月，就要临盆，孩子就此夭折，偏偏沈瑶命硬，却是未死。将军之子见她流产，落井下石将她赶了出去。沈瑶抱着孩子尸体，以羸弱之躯净身出户，亲手将孩子埋葬。后来她的父母因为此事，相继忧愤生病而亡。那沈瑶从此过上了四处流浪的生活，每到孩子忌日，就烧些玩具及衣服聊以慰藉思念之情，后来就作了这首歌词。那老婆婆曾收留沈瑶，因此知道这首歌以及沈瑶的故事。沈瑶后来自己不辞而别，再无人知晓她的去向，也不知道她是生是死，只有这一首歌词流传下来，也没有多少人听过。朱清讲起这个故事，讲到后来也是泪水涟涟。

陆云、王然都追问那将军之子的姓名身份，朱清只道不知，周庄递给她手帕叫她擦拭眼泪。在场的男人纷纷谴责那将军之子，可怜那女子沈瑶。抒发完情感，王英、王雄与朱清一起收拾了碗筷。周庄、马武等人各回房间，自此朱清便成了医馆里的一员。

周庄回到屋后，沟通了旺财，旺财仍然没有发现朱清到底哪里不妥，周庄认为小夜魅可能判断失误，便不再关注朱清。

朱清自到了院中，每日里规规矩矩，很是勤劳。只是她确实手脚笨拙，做事不是很快，偶尔还会打翻些家具物事，周庄、马武两个都是宽厚的人，也不计较。陆云心思并不在俗务上，也没有什么话说。三个实际上的医馆主人，都不责难她，王然、王英、王雄也不可能说三道四，一院子人和和睦睦，日子仿佛很是平安喜乐。

然而好景不长，就在岳府闹刺客的第七天，楚国又发生了惊天大事：岳渊领兵两万，岳峰带甲八千，往洛阳气势汹汹而来。周庄又叫王雄出去打听，等王雄再次回来，周庄才知道岳渊与岳峰的来历。

原来岳桐生有四子，前文已有提过。这四子分别为岳峙、岳渊、岳峦和岳峰，岳桐是跟随项氏建国的老臣，位至右丞相，其长子岳峙亦有才干，被拜为侍郎。次子岳渊与四子岳峰一在边军、一在地方统兵，皆有将才。三子岳峦本名岳亭，因避讳项亭改名为峦，却喜经商。岳渊身在边军，能征善战，深得器重，其人也是爱兵如子，手下十分团结。岳峰统兵在内，其军纪严明亦十分受人尊敬。这次两人听说父亲被刺受伤，都点了兵马往洛阳而来，明眼人都知，二人恐是怀疑项氏，所以带兵而来，其意乃是问罪。洛阳城此时已是全城戒备，城门严禁民众进出。

周庄听了王雄所说，回想近日发生之事，只觉其中十分蹊跷。现在局势不明，只能叫众人这几日小心谨慎，静观其变而已。

周庄一夜未睡，思考岳桐一事的前前后后。岳桐遇刺，项氏确有嫌疑，然而道理上却又十分讲解不通。

第一，那刺客既然刺杀，却又只伤不灭。要说项氏只是为了恫吓警告，让岳桐不在立储之事上发声，手段未免明显，还不如悄悄下个药啊什么的来的稳妥有效。

第二，若真是项氏要铲除异己，明知岳渊与岳峰手掌兵权，不先剪除岳家羽翼，却来文弱处搔痒，未免不智至极。

所以只从这两点上看，刺杀岳桐的事多半不是项氏所为。可是杀手不下死手，又恰恰说明其不是为了私仇而来，项衡在刺杀事件当晚很迟才去探望岳桐，又不免让人很是起疑。事情扑朔迷离，迷雾重重，让周庄感叹人心难测，世事难料。眼下只能看事态如何发展，一旦发生大变，怎样护得众人平安才是要紧之事。又想到岳云牵涉其中，江露难免受到牵累，心中十分焦躁，却也无法可想。

岳渊与岳峰带兵逼近洛阳，其实已经如同谋反，消息传来，项氏立马调集御林军将岳府控制，当夜项衡又矫诏传旨，派出信使数名。两路信使派往岳渊与岳峰处，叫他二人立刻停兵卸甲，只身来洛阳请罪言明来意。其他信使分派地方将领手中，叫他们集结人马，奔赴洛阳听命。于是楚国各地兵马调动，山雨欲来。

岳峙当天也收到了岳渊、岳峰兵发洛阳的信报，他还在奇怪自己明明写了书信告诉两个弟弟不要轻举妄动，为何他俩不听，反而带兵前来？

此时江露和岳云却都在白马寺中，岳云为了照顾爷爷，这几天都没有离开白马寺，江露也就陪着她一同住在寺中。她们还不知道外面已经如同狂风骤起，事态十分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