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白马寺周庄证道

一说“相思病”，江露的脸上立马红云彤彤，一颗心似有火烧，悄然间就出了一身香汗。小岳云是真坏，它借着亲近旺财将两人的注意力引开，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让人毫无防备的跳进尴尬害羞的深坑里。

周庄现了半天，才憋出那句话，话说之前自己不知道罢了，这时候小丫头一说“相思”，他怎么会真的不懂。可是两个人加上这次统共才见了三回，他根本就没想过这是相思。一朝被戳破，虽然羞惭，但是心里却有种甜丝丝的感觉出现，既想逃避又似乎不想逃避，这感觉真是说不出的奇妙。

小岳云一个问题，把两个人全问成了尴尬症患者，她没得意多久。王英、王雄进来了，三个人还能说这个话题，人一多小岳云也不好意思再提。江露借机落荒而逃，小岳云还在后面喊：“江姐姐，你怎么走了，病不看了么？”

江露暗暗下定决心，回去后一定用上好的线把这小妮子的嘴给缝上，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周庄，心中患得患失。

周庄见江露走了，回味刚才的事，酸酸甜甜的有些走神，王英、王雄互相对视，脸上带着微笑，可是嘴上也不好说什么。周庄不但是他们公子的师父，现在更是大家衣食来源，怎么看都不是他两个可以调侃的对象。一场好戏结束，猫回篮子，狗趴回原处，似有意犹未尽之意。

江露也没心思逛街了，一路拽着岳云直回丞相府。到了闺房，故意板起脸想要吓一吓岳云，免得她再胡说八道，小妮子却摆出一副可怜相，到底江露没憋住，被她逗笑。江露又拿出搔痒掐肉的伎俩教训岳云，岳云嘴上一边讨饶一边不住翻开旧账，靓女闹成一团，全没发现李思维进屋。

李思维从宫中回来，心情正是不好，见状训斥两人：“打打闹闹，成何体统！”

两个人如同被吓坏的小鸟一般，缩到一起。岳云年龄小脸皮厚，赶忙给师傅搬椅子，捶背揉肩的，江露给师傅沏茶倒水，李思维郁闷稍解。

“你两个最近到了洛阳，修炼上都不如在山中时候刻苦，天天就知道去市井玩闹，这样下去怎么行？为师这次下山到洛阳是有要事要办，这两日对你们管束少了，你俩可都疯成了什么样子？！”

两个人受教，师父平时虽然面冷心软，却很少这么严厉的批评弟子，情知是有烦心事，也不敢狡辩，唯唯诺诺而已。

“最近洛阳城恐有大事发生，街面上不甚安全，你们两个姑娘家这段时间就不要出门了。在府中安心修炼，不得我命不许再出府半步，倘若违背，门规伺候！”李思维生怕她俩不听告诫，所以态度十分生硬严厉。

两个人赶忙应是。岳云还想问师父洛阳城究竟要发生什么事，江露悄悄拉住她。李思维看在眼里，微微点头，起身离去。

李思维走了，江露和岳云两个人也猜不出因果，但是从师父的话中可以知道事情很是棘手，不由得担心师父，都愁眉苦脸起来。

修行之人比寻常医师的优势在于可以调用内力探视病者内部，从而使得诊断更加准确。周庄的内力更偏重于攻击，不是十分适合探视，他的入视要比医道的马武多耗费两三倍的内力，原因是他要控制自己的内力不伤到患者，在时间上也要比马武耗费的久。但是即便他将自己的内力控制到十分细小，患者还是会感到轻微的不适，少数体制弱的甚至会感到刺痛，要是马武来做这事，患者就完全不会感到难受，这就是专业和非专业的区别吧。周庄这段时间行医治病，总结了很多经验。通过对不同人体病症的表现以及形成原因，对很多武道上的事更加深了理解。两相印证，似有所获。

前次去拜访一名大师，听他云里雾里的说了一通。回来后周庄几乎日日思索，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明白。他感觉到自己已经很接近清明段的屏障，只差最后一层窗户纸就能窥得人道本相，却迟迟不能堪破。

他隐隐觉出，一名大师上次的问答对自己帮助很大，只是不是分真切，决定再去拜访一次一名，寻些机缘。师父若不叫他下山，他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感悟，然而归纳一体这种事还需要人来引导，所谓“与智者交谈可得到启迪。”

周庄带骨头和旺财进白马寺，他这次单人过来，其他人等都在院中忙碌，王英、王雄最累，打理药柜，洒扫厅堂，忙活个不停。王然已经可以使用铁枪练习基础枪术，只是数量上大幅缩减，陆云忙着他的小摊，自从摆了画摊之后，他的心思更多的放在作画写字上面，整日里被莺莺燕燕的围着，气质却变得脱俗出类起来--嗯，他自信心变强了，脸皮也更厚实了。

知客的僧人轮换，周庄只好拿出道门令牌。一名显然也是个宅品深厚的大德高僧，你来寻，他便在。

周庄进来一名的屋中时，老和尚正在写字，旁边摞了几张纸。老和尚写的认真，周庄也不打断，自去向那几张纸上看去，却是同一首诗：

天地各成色，山峦自有形。唯见云间月，天涯或共明。

老和尚完成手里的这幅，便停下笔来，把那字压好晾着。一边洗笔，一边和周庄打招呼。

“小友最近进步很大啊，可有所得？”

“我受大师指点，回去想了很多，奈何资质愚鲁，并无所得。大师何以言我有所进步？”周庄恭谨回答，谦逊提问。

“指点谈不上，老和尚不过和你闲说些话罢了。”一名微笑回答，两个人坐了，有小沙弥进来给两人倒了茶水，周庄谢过，老和尚心中赞赏。

“你上次来时，眼神迷茫，心神混乱。这次来却是眼神迷惑，所以我才说你有所进步。”

周庄不解。

“眼神迷茫时你尚不知‘法’为何物，如今眼神迷惑已说明你找到了‘法’，只是尚未清明，这进步不可谓不小。不知道你心中在疑惑什么，说来听听，老和尚或者能帮你分解一二。”

“确是有不明处，正需大师指点。”周庄素手，正襟危坐：“前次大师说真心即是人心，请问大师，真心由何而生？”

“佛语‘相由心生’，老和尚以为‘心亦由法生’。”

“大师所言‘法’与我之‘道’同？”

“然也。”

“师门中言‘人道守心’，大师言‘心由法生’，如鸡生蛋、蛋生鸡之问，不知怎么解答？”

“此易解也。世当先有鸡，鸡为立‘法’之本，后有‘蛋’，蛋为鸡存世之‘法’也。”

这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曾在大儒之间争论不休，没想到问到一名和尚这里，他连思考都不用就给出了这个答案。

周庄仔细思考一番，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人为立道之本，道为存世之机。人立道而传道，因道而成道，成道而守道。”这一刻如神光汇顶，只觉眼前豁然开朗，那种欣喜兴奋之情让人几乎欢呼雀跃。

瞬而，周庄又停住那欣喜的表情，转而疑惑道：“若人道崩坏，何以守本心？”

“本心即在本身，身不灭，‘法’则存，何来崩坏一说。法相万千，若有崩坏，不过一角耳，与本心无关。”

“若大道三千皆坏呢？”

“存身立道罢了。”

两个人说了这些云里雾里的，小沙弥在门外一句不懂，听到这个时候去望周庄，只见那年轻人已仿佛入定一般，身上盈盈毫光显隐。

老和尚面上微笑不减，发觉小沙弥似要惊讶出声，伸指做出噤声的动作，小沙弥转回头不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