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一名和尚问本心

周庄得了这空，赶紧施礼：“我叫周庄，受师父之命来拜见一名高僧的，见过江姑娘。”

小岳云反应迅速：“你怎么知道我江姐姐的姓名？”

周庄无奈苦笑：“你先前喊她江姐姐我才知道的……”

“你偷听我们谈话？”岳云眼神不善。江露轻轻拉住她，说到：“我们说话声音本来就大，人家听见了也怪不得，你不要难为人了。”

又向周庄说回礼道：“我叫江露，这是我师妹岳云。”岳云嘴瘪了起来，心说你不计较干嘛把我的名字也卖出去了？心里有气，拉着江露要走。周庄也不好拦着，江露也不好留着，两个人互相告别，很快江露两个人的身影就不见了。

“局势混乱”王然、陆云、王英、王雄面面相觑，最后目光都集中到了周庄身上，让他如芒在背。那进去传信的知客僧终于回来了，邀请周庄等人进内。白马被留在几人住宿的旅店的后院，骨头自进城后，卸去了身上的甲衣，此时轻身上阵，施施然随着周庄等人进得寺来。

进到寺中，和在外面所见又觉不同。众人拾阶而上，只见绿树素墙将白马寺围成一体，大殿前的香炉青烟缭绕，那些供香产自西域，香味奇特，久久不散。时辰虽早，来人却是很多，求平安的、求富贵的、求康健的、求子女的各有祈表。等他们来到大殿后门，刚好僧人早课完毕，一众僧人从大殿后门排列而出，年龄大小不等，高矮胖瘦老弱尽皆有之。僧衣作皂、丹两色，僧人们多是表情肃穆。唯有其中年龄较小的两个，眼神清澈而眼珠多动，灵闪闪的打量周庄等人。

周庄见那两个小和尚，头上光洁如镜，小脸白皙干净，脖子上挂着一百零八颗菩提佛珠，看起来不过三、四岁年纪，走路尚且蹒跚，却小大人一般学着其他僧人的模样，单掌立于胸前持礼，可爱至极，再想到他们这么小就托身佛寺，怕是身世都很凄凉，让人心生怜爱。

再去看其他僧人，更有那佛修精深之辈，眼神中都透着沉稳大气，似有无限智慧，可看透一切世间疾苦。周庄便向有眼神交流的僧人施礼，那些僧人亦回礼，两个小和尚也是一样学人口诵“阿弥陀佛”，让人恨不得去捏捏他们的小脸，刮刮他们的鼻子。

众人在知客僧的带领下一直走过三个大殿，才进入一个独立的小院。那小僧人走进一屋中通报完毕，请了周庄几人入内，自退了出去。周庄走入屋中，只见一名和尚正立于堂中微笑等候。屋里十分简单朴素，却并无佛像，只在堂中挂了一幅佛祖菩提证道的画，画前有桌，上面放着小小的一个香炉。桌前地面上放着一副木鱼、两个蒲团。屋中

一名和尚年纪已近七十，须发皆白，寿眉长长。皮肤虽然有些松垮，却是一副弥勒笑面的长相，让人觉得慈祥善近。他身穿皂色僧服，看起来平平常常。脖子上挂的佛珠菩提环成数圈，不知具体几何。屋中熏香，让人嗅着身心轻松。老和尚慈眉善目，让人见之神思安然。

周庄施礼问安：“弟子是九离道人门下大徒弟周庄，见过一名大德前辈。”一名老和尚回礼，周庄把陆云和王然又介绍过了，王然和陆云上前见礼的功夫，骨头已经进了堂中，自己找了个蒲团坐下。它一身金毛，大堂门向南方，此时日头渐高，一片阳光进来，却把这大狗照的满身灿烂。

一名和尚大笑，手指骨头说到：“真乃洪荒圣物。”骨头看了他一眼，自顾自的趴下假寐去了。大堂是用来供奉佛祖以及禅修之用，蒲团被骨头占了一个，一名也由得它去。请周庄几人往里屋走，陆云、王然对佛教都不感兴趣，见那里屋不大，告了罪在堂上等候。

周庄随一名进了里屋，里面只有一个胡床，一名除去鞋子，在胡床上盘膝而坐，周庄也学老和尚的动作面对面坐下，正身直视。

“郑机老道在山中过得可好？”

“师父他老人家在山上精神与身体皆好。”

“他来信说，曾推衍天机，言‘风起尘世’，你可知晓？”

“师父曾向我提起过。”当下周庄将那晚与师父的谈话内容简略说了。

一名听完，一声长叹：“推衍天机岂是轻与？最是伤损身体，严重的更能毁损道基，老道何苦来哉？”

周庄这才知道原来推衍天机是如此凶险之事，心中暗暗决定再见到师父一定劝他不要再做这样的事。

“你眉间有郁结之气，我观你修为已在破镜巅峰，眼周却有青乌之色，显是睡眠不安，可是有什么烦恼事？”一名又问周庄。

对于这么大岁数的人，周庄也不必要隐瞒，将这两日的事情说了。他犹自不解何以自己会因见了女子一面就如此焦躁，他不过一个山中读过些经史典籍和各种武学心得的书籍的“野人”，情情爱爱这些以前不曾觉得，现在不曾明白。

一名听他说完，一愣，哈哈笑道：“桃花落地成泥，你这桃花入眼生心，我应该夸奖你心胸坦荡。但是这个烦恼却需由你自己去解决判断，问我不如问你的本心。”

“本心是什么？”

“用你师门中的话来说，也是道也。本心即是人道。”

周庄恍然大悟，原来师父一直常写的那副“人道守心”的心字指的就是“本心”。

“本心是何？”他又问。

“本心即真心。”一名答到。“真心既是行事准则，也是所求所欲之根本。草木或喜阴或向阳，繁花盛开凋落，猛兽捕食，狡兔弊害，鹰击长空，鱼游大海，可见世间万物皆有真心。”

“那么人的真心是什么？”

“人的真心最是复杂难辨，因人有七情六欲之苦，智者才要问心解惑。然事不可操之过急，以致妄下定论。你道门讲究‘道法自然’，所谓自然不仅指的名山大川花草树木走兽飞禽，也指的是时机。佛家称做缘法者，缘至则法明。”

“道可分善恶？”

“以魔心着魔道不觉错，以佛心见佛心不觉错。想分善恶，需从大千万万之本心参照。”

周庄若有所明，原来师父叫自己历练，也是叫自己来参考这万千本心而来。

“何谓之‘魔’？”

“佛语：‘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譬如你那弟子，身染数万生灵煞气，成魔成佛一念之间耳。”

周庄惊骇，也判断不出老和尚所说是真是假，顿觉这个师父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无论真假，自己都不能让王然走上魔道，心中烦恼又增。

两个问答之间，天已近午。一名叫来一个沙弥，给众人置办的斋饭。几个人江湖儿女，有一口热饭吃就很高兴，都不挑拣，只是寺中不可饮酒，让骨头略有不满。周庄看着它，想起一名说它是洪荒异种，想问又不能问，佛家在用斋时禁语，几人入乡随俗，在人家的地盘上要破了戒，太过失礼——挨揍都没放说理。

用了斋饭，陆云一直暗示周庄离去。周庄也不好多叨扰老和尚，就此别去，心中带着比来时还可能多了点的疑惑走出白马寺。回想了一下老和尚说的话，就剩下“追问本心”和“道法自然”两句。也不知自己来拜访一事，有什么意义没有。

至于王然的事，他先前还在烦恼。但是除了平时能多教导他用心行善也实在想不出其他具体的好办法来杜绝不知道存不存在的“隐患”，决定“道法自然”，大不了等遇到问题的时候，去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