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骨头奔月
王然被他父亲一骂,赶紧走到周庄面前,跪地请罪。
要问堂堂郡守的儿子,怎么就乖乖的给周庄跪下道歉呢?却原来这王然是个武痴,最厌烦舞文弄墨,很是叫家里人头痛。王罭来久城上任,妻儿也是都随他一起来了的。不过久城气候寒冷,晚秋时节,王罭就叫手下把妻子送回了南方老家。这王然平时常和久城守军的几个将校走动,他身份高贵,又是少年意气,平时也并无仗势欺人一类的纨绔作为,众将校也是喜欢和他交往,偶尔就教他一些功夫。他平时也与人有过切磋比试,然而毕竟身份高贵,谁人真的和他动手?众人都暗中留力让他,使他以为自己真的已经学有所成。前些时日听典丁说过周庄事迹,心有怀疑。今天一见到周庄,看他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忍不住出手试探,那匕首也是平日里用来练习的破铜烂铁,其实本无伤人之意。但是即便是破铜烂铁的匕首,谁人又能生生的用一双肉掌把它震碎呢?周庄这一手彻底镇住了在场的人,也折服了王然这小小少年。所以甘心跪地服罪,自己忙道明了前因后果。
周庄听了他的话,心里腹诽不已,面上毫无松动,仍然冰冰冷冷。骨头这时候放水完毕,施施然走入大厅,它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王然,自走回先前的位置,坐下继续闷头喝酒。周庄看看骨头,骨头往门外又扫了一眼,周庄也不动声色,只叫王然起来说话。
王然不起:“还请周少侠能收我为徒,教我武艺。”周庄差点没跌倒,指着自己鼻子:“你要拜我为师?!”王然马上就要磕头行拜师大礼,周庄心说:“这家伙是有点二啊。”一闪身,人已经托住了王然胳膊道:“公子你有话好好说,拜师的事可是使不得。”王然心里委屈,我怎么就没好好说话了?耐不住周庄力大,他想跪都跪不住了,何况磕头?
王罭一瞬间也是面色数变,被自己这宝贝儿子上来这两三出闹的尴尬不已。但是他了解自己的儿子脑袋一根筋,一旦念头起了,就一发不能收拾。本来他为官边城,心里对战争这种事也是时时警惕,故而平时见儿子喜欢习武,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支持的。周庄人才武艺都属绝佳,奈何他不过一个弱冠少年,教人这种事怎么想都不是很靠谱。可儿子已经张嘴,他也正好借此揭过儿子刚才袭击周庄的事:“少侠武艺高强,人品出众,我这儿子从小好武,虽然刚才出手试探少侠实在罪过,然其本心并无恶意,还请少侠原谅他冒犯之罪。”
周庄放开王然,拱手施礼,正色道:“大人所言有理,我自然不会和一个小孩子多做计较。”王然听了这个不服气啊,心说你才比我大多少啊喊我小孩子?!都忘了自己刚才要拜人为师的事。
周庄这时候又转向了王然,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少年说道:“我不收你为徒,并非因为你刚才袭击我的事,却是因我岁数不大,武艺不精恐怕也教不了你什么。”话说到这里,周庄也是觉得无趣。王然这时候心里十分懊恼:“你看,师父又说他岁数不大,又说我是小孩子,还说自己武艺不精,这分明是生了我的气在找借口,唉,都怪我太鲁莽了。”他心里喊人家师父,也不知道这一颗脑仁儿是怎么长得。
周庄再拱手向王罭道:“多谢大人今晚款待,此时天色已晚,不敢再加叨扰,还请大人撤了外面的人手,我和骨头认识回去的路,自己回去就好。”
王罭看了看管家,王管家急忙向门口的侍卫示意,侍卫转身出去传令。王然这时候反应过来,就要说话。周庄一阵头疼,看着骨头还再喝酒,喊一声:“回家啦。”身形移动,人已不见。骨头忙把酒喝干了,起身两三闪,也跃出了大厅。
门外兵丁这时候刚要撤退,一道人影已经闪出了院墙。众人抬头再去追寻,就见一条大狗奔月而去,无不以为眼花。
周庄稍等了一下,骨头才跟上来。不由的数落骨头:“我还和人说你不会喝醉,怎么今天这是上了酒劲了?慢了许多哦。”骨头也不管他风言风语,两个直奔小院而回不提。
王罭还想解释说这兵丁不是为了对付周庄的,哪里来得及?想想今天晚上本来是想拉拢一下这少年英杰,本来好好的,结果王然一闹,弄了个不欢而散,想想就生气,一会这王然一顿家法是少不了了。想想也是后怕,他现在也算是看明白了,别说他调来一队郡兵,便是正规守军来一队,周庄要伤他儿子,谁人能拦的住?他和老婆奋斗多年,子女不少,可是儿子就这么一个,这要是出了什么状况,他也不用活了。想到这里脸色愈发阴沉,心说这次一定好好给这小兔崽子一个教训,不打得他屁股开花他不能长了记性。王然早已经神游物外,看着夜空发呆,仿佛痴情妇女天涯望夫一般,一颗心早都和周庄一起飞走了。
当夜,王罭大发雷霆,一改往日慈父形象,只打得王然“菊花残,满腚伤。”方才罢休。他也是用心良苦,自己再打,也伤不到儿子筋骨,真要等这小子把人得罪恨了,别人收拾他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王然挨了这一顿揍,也顾不得想什么武侠江湖大梦了,装成死狗一般被王管家等人抬回房间。王管家为他涂覆伤药,他自躺在床上不住“哎呦妈呦”。王管家尽量把力道放轻了,一边涂药,一边和他讲解王罭的苦心,又劝他以后做事万万再不能如此轻忽率性云云。王然时年一十四岁,其实正是内心叛逆的年纪,哪里听得进去?嘴里“哼哼唧唧”的答应着,其实已打定主意要翘家逃走。
要说打屁股这种事,发生在十好几的“男子汉”身上,搁谁都觉得很没面子。尤其事后还要被人在屁股上摸来摸去的,心里这别扭劲就不要再提。王然被打,自觉无颜见江东父老,老老实实的在自屋里半月不出,王罭来看了几次,见他竟然开始读书,还以为儿子被自己打开窍了,甚感欣慰。其实王然哪里看得进去书,一来不想和父亲多说话,二来要“麻痹”“老头子”的戒心,他可是知道父亲自从上次夜宴的事后,给自己院子里专门多加了四个侍卫,就是看住他不叫他随便出去惹事的。
周庄家里,典丁这半个月来了两回——王罭派他带了礼物来赔罪,周庄当然很大度的原谅了王然一事。礼物他本来不收,但是王罭送来的事一坛坛的好酒,寻常买不到。骨头非常识货,见他拒绝,把一张狗脸拉成长长的“可怜”两个字,典丁也是有眼色的,趁机把酒坛给周庄送到屋里,周庄看在骨头的大脸上,只好把礼物收了。
唐婧那边,周庄还是常去看望,见唐婧情绪已经稳定,身体也在复原,放心不少。这些天唐婧也和他熟了,两个人年纪相仿,虽然交谈不多,相处的也十分融洽。周庄七年大山生活,儿时的玩伴现在一个都找不到了,甚至连以前的邻居都已经搬走。他这些年一直随师父山中修文练武,除了骨头也再没有交过新朋友。唐婧随父亲来久城经营酒馆,才不过半年,也没什么同龄好友。两个人一个对另一个觉得同病相怜,一个心怀感恩,自然彼此觉得亲近。骨头也喜欢见到唐婧,因为她家有酒--酒馆现在早已经不营业了,剩下的酒它随便喝,只不过周庄不准它开怀畅饮,每次只叫唐婧给它两三碗酒而已。
周庄请来照顾唐婧的李嫂现在已不用再来,唐婧算着周庄每天来到的时间,生火做饭,准备酒食,仿似小妻子一般。周庄也很享受这种似乎家一般的感觉,当然两人都没有太深的心思。周庄是想不到,唐婧是不敢想。
光阴流转,转眼元月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