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你们快走
永远,不要猜测这片只属于亡者的死地里,会不会有更糟糕的情况,因为你在这里的每一步,都是在走向死亡,哪怕你的面前已经有了生存的希望。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之间展昭抬头冷冷地往身后的天空看去,神色十分凝重,虽然他僵硬的面部肌肉一直以来都表达不出什么情绪,但是此刻任谁一看都知道,展昭发现了什么非常让他感到棘手的麻烦。
展昭竟然在诸多生魂围攻的这个时候,小小地发了一会儿愣。几秒钟之后,展昭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已经残缺出不少锯齿的剑,抬头开始奋力地迈着他生硬的步子用力跑了起来,他是在加速,几步之后,展昭做了这七天以来最为舒展的一个动作——他提跨、拧腰、展臂,他用尽了全力跳跃起来,虽然他此刻早已经没有了“御猫”年代的飘逸,但是他的动作依然让人看到了他的想法,他要作最大的努力去起跳。有点笨拙,可展昭还是跳了起来,如此费力之后他的脚离地也就不到半尺的高度,但这已经是现在的展昭最大程度的极限。在半空中,展昭用力把手中的剑一甩,他的剑朝着金色大门的方向脱手激射而出!
那剑似乎极其缓慢地飞去,但是张渐凝知道,自己的眼睛能捕捉到一定只是那剑的残影,那剑如同沧海中破浪而行的小舟,在无数的生魂中看起来并不起眼,但是那必定要穿越所有障碍的决心却让人无法不惊心动魄地关注那剑的去向。恍惚之间,那剑的剑身已经不再是残缺的锯齿状,而是重新完好无损地闪烁着锋锐的寒光,只见那剑所到之处,拦路的生魂惨叫着尽数被撕碎,只要沾到一点就会碎裂湮灭,然而当真有生魂想要躲避的时候,它们才发觉,那剑是如此的快,快得它们根本躲不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剑穿透了自己,把自己的残骸挥洒到天空中去。那剑笔直地朝着金色大门飞射,最后轰然落在了门口,剑刃“滋”的一声没入焦土,竟然灼烧得焦土发出阵阵青烟。从展昭到门口的一段距离,竟是转眼之间被清空了一条长约百米左右没有阻碍的道路。
“你们……快走,快走!”展昭甩剑而出的手臂在瞬息之后快速的干枯了下去,空荡荡的衣袖随风飘荡翻转着,可以看见他原本持剑的手已经碎裂成无数黑色的细屑,从袖口中如沙一样散落而出。自此可见,他是拼着损耗了大量自身的力量才完成了这一击。展昭的声音非常着急,他大喊道:“没时间了……快走!”
张渐烈看了展昭一眼,知道事态肯定已经紧急到展昭无法再做任何解释了,于是他一言不发地拉起张渐凝立即朝门口跑去。这个时候张渐烈明白不能去浪费时间问为什么,甚至连告别都是浪费时间,展昭花了这么大代价突然之间清空出一条路,一定有他不得已的原因,任何对时机的耽误都是矫情而多余的。生魂们被这迅猛的一剑所震慑,一时间竟然没有缓过神了,忘了去合围。此刻,路就笔直铺在眼前,跑到门口就是胜利,道路两边的生魂们站在那里样子就像是马拉松赛场终点处,站立在赛道两边的观众一样。
只不过,这个世界如果真的那么容易让人称心如意,就不会存在以完成心愿为诱饵,勾惹无数人拼死相搏的无限世界了。而无限世界必然不会是马拉松比赛那么公平公正,这个世界的规则十分宽松,允许各式各样诡异超乎想象力的存在,所以这个世界也充满了变数。你可以面对这个世界以力相搏,但是就算你能站到全世界的顶峰,你依然要臣服在这个世界的规则下,去面对自己内心的拷问。
张渐烈兄弟两人跑到半路上的时候,一个轰鸣如雷的声音在空中响起,充满了威严与轻蔑:“嘶……放肆!”
接着是对打招架的声音,嘭嘭作响了几个回合之后,又是一记极其沉闷的落地声,和泥土飞洒落地的声音。张渐凝可以从眼角的余光中捕捉到,大量生魂似乎遇到了极为可怕的天敌,竟然舍弃了眼前的终极理想——生门,开始迟疑着往四周退去。再跑了几步之后,张渐凝发现那些生魂竟然是像是见了鬼一样一哄而散。好吧,见了鬼这样的比喻,在这半死之地是有点不恰当,但是这些生魂的确实在片刻之后开始大规模地跑路,那着急慌乱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在鬼子进村时候集体在逃难。
接着,身后再次传来展昭闷哼了一声,似乎是受了颇重的伤。
张渐凝的手已经摸到了金色大门,一股金色的光芒带着强烈的生命气息,弥漫着缠绕上了张渐凝的手,金色大门确认了张渐凝的气机并未死亡,的确不应该存在于这半死之地后,更多的金色光芒散射了出来,大门隐隐有了缓慢开启的架势。
身后的声音继续传来,是什么东西被甩在地上的闷响,然后又是什么东西大步追来的声音。展昭嘶哑的叫喊再次断断续续传来,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焦急和迫切:“快……走……快走……”
张渐烈看了张渐凝一眼,正好这个时候张渐凝也转头过来看着张渐烈。
金色大门此时已经打开了,只要抬起一步跨过去,就可以离开这个该死的半死之地了,结束这七天来的征途苦战,安全回到阳世,不再需要面对那无休无止的生魂危机,并且收获“御猫”传承。
远处的一些生魂见到大门开启,立刻又疯了一样地狂涌而来,那架势如同饥饿了多日的一大群蝗虫终于见到荒野中唯一一个玉米棒子一样,再大的危险它们也不管不顾了。生门竟然打开了,只要混在这许多生魂中侥幸能够闯过去,就能回到阳世了!
张渐烈和张渐凝对视着,非常默契地一起用力把金色大门推合关上。
展昭虽然交了任务给我们,但他还是冒着自己会被啃噬掉的巨大危险一路护送我们到这里来。如果没有展昭这冒死相伴,我们一定迷失在这空旷的半死之地,找不到这个金色的生门。就算知道确切是在哪里,就算张渐烈能够在吞噬中强化,但是在没有展昭的情况下也抗衡不了这么多的生魂,我们还是会在茫茫生魂大军的撕咬攻击中死去,一定走不到这里来。如果现在跨过这个生门,的确可以拿到了展昭的传承,获得丰厚的回报,但是很显然身后展昭正遭遇巨大的危险,他是在用命相换,来为我们争取脱险的机会,我们真的能够走得如此心安理得吗?
展昭这一路言语不多,但是每时每刻都是顶在最危险的位置,默默承受最致命的打击,哪怕他只是一团剧情世界的数据,这七天里他也对我们堪称有情有义,我们还叫人家祖师爷,此刻我们的这一步,怎么忍心跨得出去!
在这无限世界里,拼搏的是实力,被玩弄的永远是良知。
身后是脚步轻轻站定的声音,四周的生魂再次潮水一样地退去。
张渐烈和张渐凝回过身来,看见一个身形魁梧而面目狰狞的鬼怪站在他们身前不远处。这个鬼怪满头赤红色的卷发如云般向上飘舞,靛青色的身躯上纹刻了朱红色的花纹,他的身上只是简单穿着了衣甲,在衣甲之下可以看到他并不算饱满壮硕的四肢,但那种富有张力的肌肉线条却可以让你确信他具有极强的爆发力。他的眼睛圆睁着,嘴边有獠牙张开,面貌虽然丑陋然而看起来极具震慑力。
这个鬼怪原本是急速追来,看见张渐烈兄弟两人突然关上了生门,于是也就随之站定了。
展昭就躺在这个鬼怪身后的地上,挣扎着要站起来,但是几番都是摇摇晃晃地再次摔倒。展昭嘶声喊道:“你们快走……那是地府的鬼门夜叉……你们……打不过……”
夜叉——梵文“YakSa”的译音,意思是“捷疾鬼”、“能咬鬼”、“轻捷”、“勇健”。根据发音,它还被译成“药叉”、“阅叉”、“夜乞叉”等。据《毗湿奴往世书》的记载,夜叉与罗刹同时为生主补罗底耶所生,又有一说是生于大梵天的脚掌,双方通常相互敌对。佛教所说,“夜叉”为北天王毗沙门的眷属,是佛经中一种形象丑恶的鬼,勇健暴恶,能食人,后受佛之教化而成为护法之神,列为天龙八部众之一。《维摩诘经•佛国品》:“并馀大威力诸天:龙、夜叉、乾闼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摩睺罗伽等悉来会坐。在中国的鬼怪典故中,夜叉的地位没有这么高,多数是各类神仙府的镇门鬼神,比如阴曹地府有幽冥夜叉,龙王府有巡海夜叉。
只不过,就算是低级的鬼神,那也毕竟是鬼神,展昭尚且在距离鬼神遥不可及的凝煞之路上,其战斗力已经不是张渐烈张渐凝可比,更何况眼前这个已经成型的正儿八经的鬼神——夜叉。
那夜叉盯着张渐凝,那眼神仿佛就是要在张渐凝的眼中掏挖出什么似的,许久之后那夜叉终于缓缓地开口说话了,那声音如金属摩擦一样刺耳:“嘶……阴阳镜,留下。你,还没死,可以走。你哥哥,已经死了,跟我走。”